唐建国电话那头着急的声音打断了唐念的话。
唐念只觉呼吸一窒，脑袋轰的一下，僵在了原地，从头到脚蔓延起一阵寒意。
八十多岁的老人摔倒可不是一件小事！
“念念？念念？念念？”
电话那头没有声响，唐建国越发着急了，语气急促的呼喊着。
“爸，我马上赶回去，你照顾好妈。”
挂完电话，唐念立即跟张海燕和李良涛请了假。
在这个关口唐念请假对于李良涛来说确实是打乱了节奏，但是事出有因，李良涛无论是从情理还是法理上都没有理由拒绝，只是交代了一句做好与何俊杰的交接工作便批了假。
唐念拿到假条后立马开车前往医院，在路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电话跟何俊杰进行了工作交接，随后又打电话拜托夏景欢帮忙照顾唐咕噜几日。
交代事情的时候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但挂完电话后唐念脑海里不好的预想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
外婆怎么摔倒的？
严不严重？
会不会有后遗症？
……
可以扛过去吗？
唐念将手指放入唇边，死死咬住，踩油门的脚不由加重了些。
唐念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清凉的冷空气灌入身体，短暂的消散了她心中的杂念。
她不能倒下。
她倒下了外婆怎么办？妈妈怎么办？
唐念第一次在高速上全程开着高速道，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了医院。
她赶到手术室的时候，刘秀云还没从里面出来，林婉站在门外泣不成声。唐建国环抱着她轻声安抚着，时不时望向手术室，眼里满是担忧和着急。
唐念在唐建国碎片式的讲述下大致知道了刘秀云摔倒的原因。
刘秀云是为了赶鸡摔倒的！
老人养的都是走地鸡，最大的那只昨天晚上没有回笼，她担心今天晚上又不会回来，便想尽快将它赶回笼子里去。
昨晚下雨路滑，刘秀云虽然没有去田埂上，但还是不小心摔倒了。不知过了多久，村里人路过看到了，才打了救护车，通知了林婉和唐建国。
当林婉和唐建国赶到医院的时候，刘秀云己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说她脑袋里有血块，要开颅。
唐念听后像是被锋利的钝刀狠狠捅入心脏，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愧疚以及无助。
那只最大最肥的鸡是外婆留给她的。
她之前和她说过。
唐念有些崩溃。
如果不是她，外婆不会那么着急想要把鸡赶回来。
如果她懂事些，别让外婆操劳，外婆就不会摔倒。
都怪她……
唐念感觉自己要被内疚吞噬了。
如果外婆有什么事，她会内疚一辈子！
外面明明正值午后，唐念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的病感和心底的痛感令她摇摇欲坠。
“念念，都怪我啊，要是我坚持把外婆接来城里，她也不会摔倒了。”
林婉哭的泪流满面，眼里满是悲凉和悔恨。
“不是的，妈妈不怪你，怪我！是我不懂事，如果不是我……”
说到后面，唐念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都别难过了，老太太还在里面没出来呢！我们可不能先倒下了！”
唐建国见妻女自责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皱着眉说道。
这时手术室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西处张望，大声喊道：
“刘秀云家属！刘秀云家属在吗？”
唐念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回应道：
“在！在这里！”
唐念和唐建国搀扶林婉快步走向手术室门前。
“医生，我外婆怎么样了？”
医生语速很快，但似乎怕家属听不懂，简洁通俗的说道：
“刘秀云家属，刘秀云除了脑内有轻微血肿外，CT显示还有股骨骨折，由于患者年龄过大骨质疏松，可能不具备钢板接骨的条件。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保守治疗，往后大概率要长期卧床。另一个是进行髋骨置换手术，装入髋骨头假体，这个手术十分考验患者的心肺功能，术后需要进ICU观察，如果能平安度过感染期，做好康复，后期的生活质量不会下降太多……请患者家属尽快决定选择哪种治疗方式！”
林婉现在脑袋空白己经没办法思考了，小舅子林栋明又在国外出差，还没联系上。
“医生您是权威的，您认为哪种方式更合适？老太太能少受些罪，钱不是问题的！”
唐建国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也做不出决定，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
“髋关节置换手术目前是最适合患者的，但是无论做什么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何况老太太年事己高，身体条件都会影响到手术结果。髋关节置换手术有术中、术后两大关卡，前期风险肯定是比保守治疗要高，但如果患者能挺过去的话，愈后会比保守治疗要好。”
林婉和唐建国己经乱了分寸，事关重大，一时半会间他们谁也做不了决定。
“患者家属，请尽快做决定！”
“我们做置换手术！”
唐念拳头紧握，眼神坚定，重重的鼻音下带着一丝丝颤音。
“爸妈，外婆体面了一辈子，她肯定不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卧床度过。如果是外婆，她一定会想赌一把……外婆身体好，一定能扛过这一关的……”
唐念声音颤抖，她毫无办法，只能向神明许愿。
祈祷上天能够放过善良的外婆，让她长命百岁。
林婉和唐建国面面相觑，内心的挣扎与彷徨在对方眼中逐渐明了。
“好，我们做置换手术！医生，拜托了！”
唐念说的对，如果是刘秀云，她一定不愿意没有尊严的活着！
“好的，家属先去缴费吧。”
医生说完后转身回了手术室。
唐念拿着缴费单着急的穿梭在各个楼层，她从小到大身边人都平平安安的，来医院去的最多的也只是医院另一栋楼的体检中心。
这是她第一次当患者家属，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第一次深刻的领悟到亲人是真的有可能会突然离开。
唐念不敢去想外婆能不能挺过去，更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她没有办法，那个时候需要一个开口做决定的人，而外婆还在里面等着这个决定。
至于这个决定是救命咒还是催命符，她预判不了，只能交给上天，交给外婆自己。
唐念拿着一沓发票回到手术室门口时，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
她沿着墙缓缓蹲下，双手抱紧自己，脑海中闪过无数和外婆相处的画面。
“外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