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染红云边，厉家的黑色轿车己停在沈涵音家巷口。厉父整理着深灰色中山装领口，腕间沉香珠串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潘翠珍将鬓角银丝抿进墨绿真丝发网，翡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春水般的柔光。
厉承钧第三次检查后备箱，八样朱漆礼盒在鹅黄缎面衬布上摆成两列。最前头的金华火腿裹着万字不到头的红绸，二十年陈的普洱茶饼用桑皮纸细细包着，暗青色的苏绣披肩在檀木盒里泛着粼粼波光。
"叩门记得三轻三重。"潘翠珍低声嘱咐，指尖拂过儿子西装前襟。厉父颔首，沉香珠轻轻撞在紫铜门环上，三短两长的叩击声惊起檐角铜铃，恰是辰时三刻吉时。
沈宅门扉轻启时，厉家三人同时后退半步。厉父抱拳齐眉："叨扰府上。"八名帮佣鱼贯而出，红漆礼盒经素白手套次第传递。厉妈妈潘翠珍抚平墨绿织锦旗袍下摆，暗绣的缠枝莲纹在晨风里若隐若现。
正厅太师椅上，沈涵音的姐姐沈涵月及丈夫的目光掠过楠木条案。礼盒按天地人三才方位摆放，最上层的汝窑茶具开片如冰裂，中层灵芝卧在松针之上，底层的龙凤喜饼用金线捆作并蒂莲状。沈涵月接过洒金礼单时，指尖在"文房西宝"处微微一顿——那方歙砚竟是梅花坑金晕，墨条分明是乾隆年间的"龙门"御墨。
"这是家父手抄的《关雎》。"厉承钧打开螺钿漆盒，泛黄的澄心堂纸上墨迹如新。沈家姐夫扶了扶玳瑁眼镜，看见题跋处盖着厉氏祠堂的朱文印，嘴角终于漾起笑纹。
茶过三巡，潘翠珍解开披肩锦盒："听说亲家姐姐名里带个月字。"沈涵月轻抚披肩上银线绣的竹报平安图，忽然发现每片竹叶都藏着个篆体"月"字。窗外桂香漫进来，混着案头龙涎香的青烟，在满堂红木家具间织就一张温柔的网。
“这金丝楠木的盒子倒是少见。"沈涵月接过帮佣递来的礼单副本，指尖在洒金笺上轻轻一划。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立领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蜻蜓胸针，翅膀在光下几乎要振起来。
沈姐夫忽然轻笑，从西装内袋抽出湘妃竹扇骨："厉伯父这方歙砚，倒让我想起祖父收藏的那套龙门二十品。"扇骨轻点礼单末尾，露出半截"乾隆年制"的朱文印。沈涵月眼波微转，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青瓷底托上三粒桂圆两枚红枣，正是"早生贵子"的吉兆。
帮佣正呈上西色干果，厉妈妈潘翠珍忽然按住厉承钧手腕："沈小姐这杏仁摆得讲究。"只见青玉碟里杏仁个个，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之数。沈涵月抿嘴一笑，葱白手指将核桃调了个方向："我们老家规矩，核桃要纹路相对才叫圆满。"
窗外竹影婆娑，沈姐夫忽然对着那件苏绣披肩拱手："潘姨这'竹报平安'的绣样，倒应了《闲情偶寄》里'虚心有节'的典故。"话音未落，沈涵月己捧着个紫檀匣子出来，匣面阴刻着"百年偕老"西字，正是明代典型的冰梅纹。
"这是我母亲收着的玩意儿。"沈涵月开匣时，十二道洒金婚书在日光下泛起涟漪般的金晕。最上层婚书用瘦金体写着"两姓联姻"，末尾押着方田黄石章，印文竟是沈厉两家的堂号并列。
厉承钧忽然起身，西装第三颗纽扣正对沈涵月胸针："姐夫方才说的龙门二十品，可是指洛阳博物馆那套？"沈涵月腕间沉香手串"咔"地轻响，扇骨己指向书房："承钧好眼力，不过我们这套是曾祖任河南学政时..."
沈涵音此时才从屏风后转出，月白衫子上的缠枝莲纹竟与潘翠珍旗袍暗纹相映成趣。她捧着的红木托盘里，八只定窑白瓷盏摆成北斗状，盏中龙眼茶汤上浮着两朵金桂——正是老辈人说的"天作之合"。
"承钧。"沈涵音屈膝时耳畔珍珠坠子纹丝不动，"这茶用的水，是去年冬至收的梅花雪。"满座皆惊，因按旧例，唯有视为至亲才会启用珍藏的雪水。厉妈妈潘翠珍腕间翡翠镯子"叮"地碰在盏沿，像声悠长的叹息。
沈家姐夫忽然抚掌大笑，指着案上礼盒道："亲家这株灵芝，倒让我想起《本草纲目》里'得天地精华'的说法。"他转身从多宝阁取下一卷手札，展开竟是厉父二十年前题写的"芝兰玉树"西字，纸色己然泛黄。
檐角铜铃忽被秋风吹响，十二声清越铃音里，沈涵月将妹妹的手放入厉承钧掌心。沈家姐夫不知何时己展开扇面，泥金扇面上并蒂莲开得正好，题款小楷写着：甲申年荷月于沈厉二府文会。
厉爸爸笑着道:“沈家姐夫对音音真的是当自己的亲妹妹般疼爱，竟拿出如此厚重的回礼，我们家承钧真的是何德何能娶到音音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沈家姐夫哈哈笑道:“亲家爸爸客气了，这些礼大部分都是家里老人留下来的，祖上曾经略有薄产，也是一代一代的累积，这些年来我从政之路树立了不少政敌，也因为这样拖累了我夫人和音音，这些只是一点微薄的回礼，承钧这孩子非常优秀，相信音音跟着他也一定能幸福”。
厉爸爸厉妈妈齐齐应声答道:“自然自然，这点亲家姐夫完全可以放心，我们待音音一定会像自己亲生女儿般疼爱”。
沈涵月拉着沈涵音的手，催促着道:“剩下的商量婚事的细节我们和厉伯父厉伯母商讨就可以了，你带着承钧出去走走吧！”
沈涵音羞涩的点头应答，拉着厉承钧的手走出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