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题名,御笔钦点。
沈墨高中榜眼的消息,如同春雷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内外,也为他带来了无上的荣耀和无数的关注。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新科进士们最为风光也最为忙碌的日子。
首先是“传胪大典”。
在庄严肃穆的皇宫太和殿前,三百名新科进士,身着崭新的进士袍服(状元、榜眼、探花为大红色,二甲进士为青色,三甲进士为浅绿色),按照名次排列,接受皇帝陛下的亲自“唱名”和“赐第”。
当听到太监高声唱出“一甲第二名,沈墨,赐进士及第!”时,沈墨再次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上前一步,对着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声音洪亮地谢恩:“臣沈墨,叩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各种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赞赏,有审视,更有……隐藏在暗处的冰冷杀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寒门举子,而是拥有了“进士”功名、即将踏入大宁朝权力核心的“天子门生”!他的命运,己经与这个庞大的帝国,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传胪大典之后,便是著名的“琼林宴”。
琼林宴,乃是皇帝陛下赐予新科进士的恩荣宴席,在皇宫内的琼林苑举行。能参加琼林宴,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宴会之上,珍馐美味,佳酿琼浆,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皇帝陛下亲临赐宴,与众进士同乐。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更是有幸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时而还能得到皇帝的亲自垂询和赏赐,风光无限。
沈墨作为榜眼,自然也享受了这份殊荣。
他坐在状元(一位来自江南的世家公子,名叫张若虚,才华横溢,相貌堂堂)和探花(一位来自蜀中的年轻才子,名叫柳永,风流倜傥,诗才敏捷,此柳永非宋代词人)之间,从容应对着来自各方的祝酒和攀谈。
他注意到,主考官李默阁老和高文远相国,也都出席了琼林宴。李默看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复杂难明,似乎带着一丝欣赏,又带着一丝警惕。而高文远,则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只是偶尔在与旁人谈笑风生时,会用眼角的余光,冰冷地扫过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沈墨心中冷笑,知道这位高相爷,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帝陛下似乎心情不错,开始点名让几位新科进士即兴赋诗助兴。
状元张若虚和探花柳永,都展现出了不凡的诗才,博得了满堂喝彩。
轮到沈墨时,他并没有选择那些歌功颂德或者风花雪月的题材,而是即兴赋了一首七言律诗,名为《民望》:
“九重宫阙连霄汉,万方黎庶望尧天。
仓廪丰实千家乐,边关靖宁西海安。
常思稼穑艰难苦,莫忘黎民冻馁寒。
圣主深仁泽天下,九州同沐浩荡恩。”
这首诗,平实无华,却情真意切。既表达了对圣恩的感激,又点出了“民为邦本”的治国理念,更隐晦地提醒当权者,不要忘记民间疾苦。
皇帝陛下听完,龙颜大悦,连声称赞:“好一个《民望》!好一个‘常思稼穑艰难苦,莫忘黎民冻馁寒’!沈爱卿不仅才华出众,更有这份心系苍生之情怀,朕心甚慰!”
说罢,当场赏赐了沈墨御酒一杯,玉如意一柄!
这番恩宠,更是让沈墨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也让高文远等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琼林宴后,按照惯例,新科进士们还要进行“谒孔庙”、“拜座师”等一系列活动。
沈墨都一一从容应对。
在拜见主考官李默时,这位李阁老对他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只是勉励了他几句“要潜心向学,忠君爱国,切勿辜负圣恩”,便不再多言。
沈墨知道,李默虽然在殿试中将自己点为榜眼(这其中是否有皇帝的授意,尚不可知),但两人之间的政治立场和派系归属,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师徒”。
终于,在所有礼仪活动都结束之后,吏部正式下发了对新科进士的授官任命。
与沈墨预料的一样,他与状元张若虚、探花柳永三人,都被授予了翰林院的职位。
状元张若虚,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榜眼沈墨,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探花柳永,授翰林院检讨,正七品。
翰林院,乃是储才之地,号称“玉堂”,是天下读书人最为向往的清贵之所。虽然品级不高,但翰林官有机会参与修史、著作、起草诏书等重要工作,更能时常接触到皇帝和朝中重臣,是未来晋升阁老宰辅的重要跳板。
对于这个任命,沈墨还算满意。翰林院虽然也是个是非之地,充满了各种明争暗斗,但至少能让他暂时远离地方上的纷扰,在京城这个权力中心,更好地观察局势,积蓄力量,寻找机会。
……
数日后,沈墨正式前往翰林院报到。
翰林院位于皇城之内,是一片清幽雅致的院落,亭台楼阁,古树参天,充满了浓郁的墨香和书卷气。
沈墨身着崭新的七品官服(青绿色),在一名吏部小吏的引领下,走进了翰林院的大门。
负责接待他的,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正三品,翰林院最高长官)——杨士奇(化名)。这位杨学士年过花甲,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眼神睿智,据说是一位学问渊博、品行端正的宿儒,在朝中属于中立派,不依附于任何党派。
“你就是沈墨?”杨士奇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和好奇,“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的殿试策论,老夫也看过了,确实是……与众不同啊。”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下官沈墨,拜见杨学士。”沈墨恭敬地行礼,“学士谬赞了。下官初入仕途,诸多不明,还望学士多多指点。”
“嗯,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也要戒骄戒躁,潜心向学。”杨士奇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翰林院虽是清贵之地,但也责任重大。修史立言,传承文脉,辅佐圣君,皆是翰林之责。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磨砺,不负圣恩。”
“下官谨遵学士教诲。”
杨士奇又勉励了几句,便让一名侍讲学士(从五品),带着沈墨去熟悉翰林院的环境,并安排具体的差事。
沈墨被分到了“编修厅”,负责协助几位资深的编修官,整理前朝史料,参与编撰《大宁太祖实录》。
这是一项看似枯燥,实则非常重要的工作。不仅需要深厚的史学功底和严谨的治学态度,更能借此机会,接触到大量不为外人所知的宫廷秘闻和历史真相。
编修厅的同僚,大多是些年纪较大、埋首故纸堆的老翰林,对沈墨这个突然冒出来、名声赫赫的年轻榜眼,态度各异。
有些老翰林,对他颇为友善,不时会指点他一些编修史书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也有些老翰林,则对他不屑一顾,认为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幸进之徒”,言语间不乏冷嘲热讽。
更有一些,则明显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指使,处处给他使绊子,要么将一些最繁琐、最容易出错的活计推给他,要么故意挑剔他整理的史料有“疏漏”、“错讹”,试图让他难堪。
沈墨对这一切,都泰然处之。
对于友善的指点,他虚心接受,感激不尽。
对于冷嘲热讽,他充耳不闻,一笑置之。
对于刻意的刁难,他则凭借着自己扎实的学识和严谨的态度,一一化解,让他们找不到任何把柄。
他知道,翰林院这个地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也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他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规则,站稳脚跟。
在熟悉了翰林院的工作环境和人事关系之后,沈墨开始利用职务之便,有意识地查阅一些与自己关注点相关的史料。
例如,关于北境边防的历代奏章、关于前朝覆灭的秘闻、关于大宁朝开国初期的一些重要人物和事件……
他希望能从这些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找到一些关于《兵略》、关于玄武社、关于北燕国、甚至关于高文远家族发迹史的蛛丝马迹。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知道,真相,往往就隐藏在这些被岁月尘封的细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