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味。
一个月的“静养”?
在这位多疑长官的眼皮底下?
这无异于宣判他行动能力的彻底丧失,将他彻底困在牢笼之中!他的眼中瞬间涌上更深的绝望和恐惧。
翡云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捕捉到了顾晚声眼中那瞬间闪过的绝望。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病床一些,带来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冷梅香和无形威压的气息。
“这一个月,”他盯着顾晚声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奇异的、近乎于安抚的意味,但这安抚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枷锁,“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他的目光扫过顾晚声缠着绷带的胸膛和被固定住的肩膀,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如同幻觉。
“至于‘甲字叁号’……”翡云铮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清理工作,你不用管了。”
顾晚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用管了?
翡云铮要亲自接手?
还是派他的心腹去?
那片禁区里的秘密……那个电波信号源……他拼着重伤换来的混乱和潜入机会,就这样被彻底剥夺了?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中的绝望几乎要化为实质,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更加压抑的呜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
翡云铮看着病床上那个如同被彻底击垮、只剩下脆弱和痛苦的年轻躯体。
那无声汹涌的泪水,那因为剧痛和绝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
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
一场彻头彻尾的、由笨拙和意外引发的灾难。
他的指尖在扶手上敲击的动作,终于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副官陈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病床上无声流泪的顾晚声,然后落在翡云铮身上,带着一丝询问和凝重。
他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
翡云铮的目光从顾晚声身上移开,看向陈渝,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冰冷锐利。
陈渝会意,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走到翡云铮身边,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翡云铮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床上投下更深的阴影。
他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紧闭双眼、泪水浸湿鬓角的顾晚声,眼神深沉难辨。
“好好养着。”丢下这句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话,翡云铮转身,拿着那份文件夹,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陈渝紧随其后。
门被轻轻带上。
病房内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几秒钟后,顾晚声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脸上的泪痕犹在,苍白脆弱依旧。
但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痛苦的黑眸深处,所有的脆弱和泪水如同被瞬间蒸发,只余下冰冷如寒潭的幽深。
后背的剧痛和胸腔的灼烧感无比真实,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他的目光投向紧闭的病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翡云铮离去的背影。
一个月的静养?
长官,您是想把我困在这里……
还是……
想亲自为我编织一个更完美的牢笼?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盛着清水的玻璃杯上。
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动作迟缓而虚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够到杯子。
手指颤抖着,握住冰冷的杯壁。
就在他握住杯子的瞬间,指尖极其隐蔽地在杯壁内侧、水线以下的位置,用指甲极其轻微地、快速地划了几下。
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代表着“情况有变,暂停一切行动,等待指示”的紧急暗号。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杯子凑到干裂的唇边,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清水。
水流滋润着灼痛的喉咙,也仿佛冷却了他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惊涛骇浪。
窗外的暮色更沉了,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病房笼罩在昏暗之中。
顾晚声静静地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沉静而冰冷,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暗流在无声涌动。
哈哈哈。
一个月的“静养”,将是另一场无声硝烟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