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属下不敢！长官……冤枉啊！”他一边痛苦地呛咳，一边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嘶声辩解，声音破碎不堪。
“属下……属下只想做好本分……绝……绝不敢有……有非分之想……寒城……乱葬岗……死人……属下……属下害怕……” 他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白色的被单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那模样，脆弱、惊恐、委屈到了极点。
翡云铮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病床上因为恐惧和伤痛而痛苦挣扎、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
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审视的光芒锐利依旧，但似乎也掺杂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波动。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制止顾晚声的哭泣和辩解，只是任由那压抑的呜咽和呛咳声在病房里回荡。
时间在痛苦的喘息和无声的审视中缓慢流淌。
首到顾晚声的咳嗽渐渐平息，只剩下虚弱的喘息和细微的啜泣，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在枕头上，眼神涣散，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惊悸。
翡云铮才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庭院。
深秋的枯枝在寒风中摇曳，更添萧瑟。
“害怕是好事。”他的声音从窗前传来，依旧冰冷，却少了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锋芒，更像是一种陈述，“知道怕，才懂得……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病床边。
目光再次落在顾晚声泪痕狼藉、苍白脆弱的脸上。
这一次，他的视线在顾晚声被泪水濡湿、沾在额角的几缕黑发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在顾晚声惊惧未定的目光中，翡云铮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威压。
它没有去掐顾晚声的下巴，也没有带着警告的意味。
它只是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于……轻柔的力道，用指腹的侧面，缓慢地、仔细地，将顾晚声额角那几缕被泪水和冷汗黏住的湿发，轻轻地拂开，别到了他的耳后。
冰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顾晚声滚烫的皮肤和敏感的耳廓。
这个动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狎昵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式的安抚。
它比任何冰冷的警告都更让顾晚声感到毛骨悚然！
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翡云铮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整理一件心爱却易碎的藏品。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指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若有若无地在顾晚声冰凉苍白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收回。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晚声那双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睁大的、瞳孔微微收缩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好好养伤。”他丢下这句话，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冷冽气息。
病房内死寂一片。
顾晚声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额角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凉的、如同毒蛇滑过般的触感。
耳垂上那若有若无的，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烙印。
几秒钟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倒回枕头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后背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刚刚被泪水冲刷过的眼底，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冰封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害怕是好事？
长官，您拂开的……
究竟是头发？
还是……
我最后那层脆弱的伪装？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
庭院里，翡云铮深灰色的身影正穿过枯枝掩映的小径，走向司令部大楼的方向，步伐沉稳，背影挺拔而孤绝。
顾晚声的手指，在被单下，死死地攥紧了那块贴身藏着的、包裹着玻璃碎片的白色手帕。
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而惊悸的心神，一点点沉静下来，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静养？
不。
这是一场在病榻之上、无声硝烟中进行的，更加凶险的贴身博弈。
而翡云铮刚才那个动作，无疑吹响了新一轮进攻的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