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窗口飘来糖醋排骨的焦香时，林听夏的指尖正掐进书包夹层。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她听见身后排队的同学不耐烦地跺脚，油墨斑驳的菜单被穿堂风吹得簌簌作响。
"同学到底打不打饭啊？"窗口阿姨的围裙边沿还沾着昨天的酱汁。
林听夏把帆布包整个倒扣在取餐台上，圆珠笔、解剖学笔记和薄荷糖哗啦啦滚出来。泛黄的便签纸就是这时候从夹缝里滑落的，边缘蜷曲得像被海水泡过的贝壳。她拈起纸片的瞬间，指腹蹭到凹凸不平的纹路——歪歪扭扭的鲸鱼尾巴正甩出一串水珠，铅笔印子己经氧化成深灰色。
记忆突然被拽回上周的解剖课。顾屿的白大褂被风扇掀起一角，露出内衬上蓝黑色涂鸦。当时他正用手术刀划开牛蛙的脊柱，金属反光里一闪而过的鲸鱼喷水图，和林听夏此刻手中的涂鸦重叠成双。
"你拿错解剖报告那天，往我实验服上甩了半管蓝墨水。"顾屿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林听夏猛地转身，后腰撞上冰凉的取餐台，他校服领口微微敞着，那只鲸鱼正随着呼吸起伏，"说要赔我件新校服，结果偷偷拓了图案？"
食堂的电子钟跳到十二点零七分，糖醋排骨的告示牌被翻成"己售罄"。林听夏攥紧那张脆弱的便签纸，顾屿骨节分明的手指却从她掌心上方掠过，夹着张边缘发卷的饭卡。他袖口蹭过她手腕时，有股松节油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
"美术课要交海洋主题作业。"顾屿把饭卡按在取餐台上，不锈钢台面映出他嘴角微扬的弧度，"作为赔礼，这张鲸鱼送你了。"他转身时校服下摆翻飞，林听夏才发现那条鲸鱼尾鳍处新添了朵浪花，形状像极了她校牌上的木槿花纹。
周晓棠咬着蜂蜜鸡翅凑近："最新线索！苏晴的跟班在回收处捡到张卡！"她油乎乎的手指戳向窗口，顾屿正端着餐盘和打菜阿姨比划，左手腕缠着的绷带浸着糖醋汁。
"同学，借个饭卡？"林听夏刚开口，顾屿突然把餐盘推过来。油亮亮的排骨堆成小山，底下压着半块学生证——照片栏被抠出鲸鱼形状的空洞。
午后的储物柜弥漫着泡面味。林听夏踮脚够顶层饭盒时，突然被握着腰举起来。顾屿的体温透过夏季校服传来："第三层左数第七格。"他袖口的薄荷香混着消毒水味，指节蹭过她后颈的绒毛。
"这是..."林听夏捏着失而复得的饭卡，透明卡套里夹着褪色的电影票根——正是三年前她翘课去看海洋纪录片那场。顾屿突然伸手抽走卡片："保管费收根排骨不过分吧？"
暴雨突降的傍晚，食堂排起长龙。林听夏举着饭盒找座位时，撞见顾屿在餐桌刻字。他握着不锈钢勺的右手小臂绷紧，刻下的鲸鱼尾巴扫到苏晴新买的蕾丝餐垫。
"这是我的专属座位！"苏晴的尖叫引来人潮围观。顾屿突然拽过林听夏的饭卡刷在打卡器上，机械女声报出"余额520元"的瞬间，周晓棠的闪光灯精准定格苏晴气歪的美甲。
夜自习的走廊飘着泡面香。林听夏在饮水机旁发现顾屿的速写本，最新页画着她踮脚取饭卡的背影，标注写着："储物柜高度误差3cm，建议增配折叠梯。"背面贴着二十张食堂小票，每张都圈着糖醋排骨的编号。
"这是犯罪证据！"周晓棠晃着手机冲进来，"顾屿用饭卡刷了三十八份排骨！"林听夏翻到小票背面，突然发现所有购买时间都是她值日的周三。
暴雨冲垮了校门口的鸡蛋灌饼摊。林听夏举着伞往车棚跑，撞见顾屿在修漏雨的顶棚。他嘴里叼着手电筒，光束里浮尘舞动如星："要不要看真正的深夜食堂？"
老旧的教工食堂后厨，顾屿掀开保温毯露出冒着热气的砂锅。熬成奶白的鱼汤里沉着十八颗薄荷糖，糖纸在蒸汽里舒展成小帆船。"这叫醒酒汤。"他耳尖泛红地盛汤，"上周大刘打赌输的。"
周晓棠的首播镜头撞破秘密时，论坛正疯传砂锅里的爱心糖阵。苏晴举着自热火锅闯进来，被蒸汽熏花的睫毛膏在眼底晕成乌云。顾屿突然扣住林听夏的手腕："卡里剩的520块，够买你高中三年的周三午餐吗？"
晨光染白窗帘时，林听夏在饭卡夹层发现微型芯片。插入老式MP3的瞬间，食堂的喧闹声里浮出少年清嗓的轻咳："2018年9月5日，捕获偷吃糖醋排骨的兔子一只。"正是她转学第二周躲在角落加餐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