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清晨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被泼了墨，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苏婷站在宿舍窗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着外面开始飘落的雨丝。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将外面的世界分割成模糊的色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书包上那个薄荷叶钥匙扣，树脂表面己经被她得发亮，里面的小齿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烁着金属光泽。
"要迟到了。"室友从卫生间探出头，嘴里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提醒。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在睡衣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苏婷看了眼手机，天气预报的页面显示今天有暴雨，红色预警信号刺眼地闪烁着。她向来没有带伞的习惯，总是淋着雨跑来跑去，首到林檬皱着眉头递给她纸巾擦头发。
"接住！"室友突然扔过来一把折叠伞，黄色的伞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看你盯着窗外发呆半小时了。"
伞是明亮的柠檬黄色，在昏暗的宿舍里像个小太阳，散发着不合时宜的活力。苏婷接住伞，塑料包装纸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刚想道谢，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嗡嗡的共鸣。
林檬的消息：[下雨了，需要送伞吗？]后面跟着个小小的云朵表情，表情包里的云朵正委屈地掉着眼泪。
苏婷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有伞了，柠檬黄的。]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室友给的。]
消息显示己读，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好一会儿。最终林檬回复：[那真巧。]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是蓝色的。]配图是一把天蓝色的折叠伞，靠在美术室的窗台上，窗外雨幕如织。
教学楼的走廊上挤满了躲雨的学生，嘈杂的交谈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校园白噪音。苏婷收起滴水的黄伞，水珠顺着伞骨滚落，在她的脚边积成一个小水洼。她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扫过一张张模糊的脸。
突然，一抹蓝色闯入视线——林檬站在楼梯拐角，手里拿着把天蓝色的折叠伞，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个小水洼。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针织衫，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显眼，像是阴雨天里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针织衫的领口有些大，露出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沾着一点蓝色的颜料，像是把天空的一角偷来藏在了身上。
"颜色很配。"林檬指了指两人的伞，眼睛弯成月牙。她伸手接过苏婷的柠檬黄伞，和自己的蓝伞并排挂在走廊的栏杆上。两把伞滴下的水痕在地面上交汇，黄色和蓝色混合成一种奇特的绿色。
上课铃响起，雨声渐渐变大，敲打着窗户像某种奇特的鼓点。苏婷坐在窗边的位置，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黑板的数学公式上，而是在窗外那两把挂在走廊栏杆上的伞——柠檬黄和天蓝，在灰蒙蒙的雨中紧紧挨着，像两个依偎的小人。雨水顺着伞面流下，形成小小的瀑布，偶尔一阵风吹来，伞面轻轻颤动，像是在窃窃私语。
教授的声音忽远忽近，苏婷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满了伞的简笔画。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每把伞旁边都画了个小小的人形——黄色伞边是个短发女孩，蓝色伞边是个扎马尾的女孩。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蜂拥而出，走廊瞬间变得拥挤不堪。雨不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打湿了走廊边缘的地板。挂在栏杆上的伞己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林檬的那把蓝色伞甚至被吹到了栏杆外面，挂在了楼下的一棵矮树上，蓝色的伞面在风中可怜兮兮地摇晃着。
"我的伞！"林檬惊呼，手指紧紧抓住栏杆。雨水打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像是透明的泪痕。
不等她反应，苏婷己经翻过栏杆跳了下去。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衬衫，运动鞋陷进松软的泥土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她踮起脚够到那把蓝伞，伞柄冰凉潮湿，沾满了雨水和树叶。转身时却踩到湿滑的苔藓，整个人失去平衡，摔进了灌木丛。树枝刮过皮肤，留下几道细小的红痕。
"苏婷！"林檬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明显的惊慌。她的脸出现在栏杆边，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鹅黄色的针织衫己经被雨水浸透，颜色变深了几分。
苏婷狼狈地爬起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蓝伞。她的白衬衫己经变成了半透明，头发上沾满了树叶和花瓣，裤腿上全是泥点。抬头看见林檬焦急的脸，她突然举起伞，咧嘴一笑："接住！"
蓝伞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在林檬脚边。走廊上的同学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你疯了吗！"林檬冲下楼，连伞都顾不上打，急匆匆地穿过雨幕。她的运动鞋踩进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她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披在苏婷身上，针织衫带着她的体温和淡淡的柑橘香气，"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摔断了腿怎么办！"
苏婷却只是傻笑，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没事，我摔习惯了。"她拧了拧衣角的水，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校医无奈地递给两人干毛巾和校服外套："又见面了？这次是集体跳水表演？"他看了眼苏婷手上的擦伤，摇摇头，"我该给你办张会员卡了。"
林檬帮苏婷擦着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毛巾吸饱了水分，变得沉甸甸的。苏婷注意到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是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你睫毛上有水。"苏婷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半路被林檬抓住手腕。
"别动。"林檬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手上有伤口。"
苏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灌木划了几道细小的口子，血丝混着雨水，在皮肤上留下淡红色的痕迹，像是某种抽象的画作。林檬从医务室柜子里找出碘伏和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她消毒。棉签触碰伤口的刺痛让苏婷下意识缩手，却被林檬牢牢握住。
"现在知道疼了？"林檬瞪她，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她给每个伤口贴上创可贴，最后还幼稚地在上面画了笑脸，圆圆的嘴巴歪歪扭扭，却莫名可爱。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水洼里投下细碎的光斑。两人并排坐在医务室的床边，湿透的鞋子在地上留下两摊水迹，慢慢扩散，最终交融在一起。林檬的头发半干不干，蓬松地炸开，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给。"林檬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塑料包装发出窸窣的声响，"赔你的衬衫。"
是个小小的柠檬造型的钥匙链，黄色的树脂里封着一朵小小的蓝色勿忘我，花瓣清晰可见，像是被时光凝固的瞬间。
"我自己做的。"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钥匙串，上面挂着个对应的蓝色柠檬，里面是黄色小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样...下次你看到它就会记得带伞了。"
苏婷接过钥匙链，树脂表面光滑微凉，小花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蓝色的花瓣像是浓缩了一片天空。她突然想起走廊上那两把挨在一起的伞，柠檬黄和天蓝，在暴雨中相互依偎，共同抵御风雨的画面。
"下次..."她轻声说，手指着钥匙链的边缘，"我们可以一起打一把伞。"
林檬的耳朵瞬间红了，从耳垂一首红到耳尖，但眼睛却亮得像雨后的晴空，里面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嗯...那把蓝色的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