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来临前的闷热午后,修理铺后院那棵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林檬蹲在树荫下,正用牙刷小心清理一个刚挖出来的金属物件——那是整理后院时意外发现的青铜齿轮,表面覆满青绿色的铜锈,但齿牙依然完整。
"这绝对是个古董!"她的香槟金发辫垂在肩头,发梢沾上了泥土,"看这氧化层,起码埋了五十年!"
苏婷接过齿轮,指腹抚过那些被时间侵蚀的凹槽。阳光穿透槐树叶的间隙,在青铜表面投下跳动的光斑,像给这个老物件注入了新的生命。她突然注意到齿轮中央有个不明显的刻痕——模糊的字母"S"。
"等等!"林檬跳起来,光脚跑回修理铺,不一会儿举着那本《本地机械史》冲回来,"1923年这片区域是斯蒂芬森机械厂!这个'S'可能是他们的商标!"
书页翻动间,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年轻的工人们站在老式冲床前合影,背景厂房正是他们现在修理铺的位置。林檬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突然惊叫:"看墙角那个架子!上面是不是..."
照片角落的架子上,赫然摆放着一排青铜齿轮样品,与他们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仓库——那里堆满了前任店主留下的各种老旧设备。
灰尘在阳光中飞舞,林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尖蹭上一道灰痕。她像寻宝猎人般翻检着每个木箱,苏婷则检查墙上的老式工具板。当她的手指碰到一块松动的木板时,整块工具板突然向前倾斜,露出后面的暗格。
"林檬。"苏婷的声音罕见的带着波动。
暗格里躺着一本皮面笔记本和几个锈迹斑斑的模具。笔记本扉页写着"斯蒂芬森厂生产日志·1923-1925",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零件的生产数据和质检签名。最令人心跳加速的是夹在中间的那张蓝图——早期机车的传动系统设计,而右下角设计师签名处,清晰地写着"S.Thompson"。
"这太神奇了!"林檬小心翼翼地翻动脆弱的纸页,"我们居然住在历史遗址上!"
这个发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周末计划。林檬立刻给认识的博物馆馆长打电话,苏婷则开始系统性地检查仓库每个角落。当馆长带着两位文物专家赶到时,林檬正坐在一堆旧文件中,金发辫里插着根铅笔,像个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
"这些模具非常珍贵,"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戴上白手套,轻轻捧起青铜齿轮,"是早期工业化的实物见证。"
经过协商,大部分文物将捐赠给博物馆,但他们可以保留那本生产日志和几件小模具。林檬最兴奋的是获得了一个"荣誉研究员"的头衔,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她己经计划着要印在名片上。
"等等,"她突然想到什么,拉着苏婷跑到后院,"如果这里曾是工厂,地下会不会还有..."
馆长赶紧制止了她拿铁锹的冲动:"考古发掘需要专业许可!"
傍晚时分,热闹散去。林檬坐在后院的老槐树下,青铜齿轮放在她膝头的丝巾上,夕阳把锈迹染成了金色。苏婷端着两杯柠檬水走来,发现她正对着齿轮发呆。
"在想什么?"
"想那个S.Thompson,"林檬托着下巴,"他画这张蓝图时,会不会想到一百年后有两个女孩在这里修机车?"
微风吹落几片槐树叶子,轻轻落在青铜齿轮上。苏婷突然起身回屋,拿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她在整理仓库时发现的另一件东西——枚生锈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给亲爱的S,时间会证明一切"。
"又一个时空胶囊!"林檬小心翼翼地拧紧发条,奇迹般地,怀表开始走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时间真的证明了..."
他们决定把青铜齿轮和怀表做成一件装置艺术,作为修理铺的永久陈列。林檬的设计草图充满诗意:齿轮悬浮在透明树脂中,周围散落着新鲜花瓣,怀表嵌在基座上,表盘正对着齿轮的齿牙。
"青铜与鲜花,"她边画边解释,"锈迹与新生,过去与现在..."
制作过程比想象中复杂。树脂调配比例错了三次,第一次太稀,第二次又凝固太快。当最终成功灌注时,林檬紧张得咬住了自己的发辫,首到苏婷轻轻把她的头发从嘴里解救出来。
成品在阳光下美得惊人。青铜齿轮的锈迹在透明树脂中如同山水画,周围漂浮的粉色玫瑰花瓣仿佛被时间冻结。怀表的秒针不停走动,似乎在丈量着从1923年到现在的每一秒。
他们把这件作品命名为《时间的花园》,放在修理铺最显眼的位置。第一位客人是隔壁花店的老奶奶,她戴着老花镜看了许久,最后从篮子里取出一支新鲜玫瑰,插在基座旁的小花瓶里。
"传统要延续,"老人慈祥地拍拍林檬的手,"旧物件也需要新生命。"
这个举动启发了林檬。她在作品旁放了本留言簿,邀请每位访客写下对"时间"的理解。孩子们的涂鸦,老人的回忆,恋人们的誓言...很快,留言簿变得比装置本身还要厚重。
雨季终于来临,水滴敲打着修理铺的铁皮屋顶,像首轻柔的催眠曲。林檬蜷缩在窗边的沙发里,翻看着留言簿,香槟金的发梢在台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苏婷坐在工作台前,正用那个青铜齿轮的现代复制品制作项链——送给林檬的生日礼物。
雨声中,怀表的滴答声几乎微不可闻,但它确实在走着,走过1923年的钢铁轰鸣,走过2023年的机油与颜料,走向她们共同编织的未来。而窗外的玫瑰,在雨水的滋润下,正悄然绽放新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