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莫无伤蹲在秧田补苗。裤脚挽到膝盖,小腿上结着昨日的泥痂。青蛟剑插在田埂当晾衣杆,挂着王寡妇新织的星纹布。布匹随风摆动时,暗合北斗七星的轨迹。
"莫叔!"狗娃赤着脚丫奔来,脖颈的七星胎记泛着红光,"祠堂的纺车自个儿转起来了!"
莫无伤拔起秧苗当剑使,苗尖滴水凝成冰刃。刚踏进祠堂门槛,纺车突然暴起,木梭子化作流光首取咽喉。他旋身避让,木梭钉在门框上,尾端缠着的棉线竟是根根银丝。
"好个天蚕丝。"青蛟剑灵抄起扫帚格挡,竹枝与银丝相碰迸出火星,"怕是药峰那帮人......"
话音未落,十二枚骨钉破窗而入。莫无伤抄起供桌上的香炉,炉灰遇骨钉即燃,呛得梁上跃下的黑衣人咳嗽连连。为首那人面巾滑落,竟是当年杂役院的独眼伙夫!
"张屠的手艺倒没退步。"莫无伤踢翻长明灯,灯油泼地成阵。当年在秀竹峰挑水时偷学的困龙阵,此刻借星纹布增幅,竟将黑衣人定在八卦位上。
狗娃突然惨叫。他脖颈的胎记渗出金血,在地上汇成星图。祠堂地砖应声开裂,青铜棺中的少年遗蜕竟缓缓坐起,玉衡剑穗上的麦秸螳螂振翅而鸣。
"兄长......"莫无伤指尖发颤。少年遗蜕忽然睁眼,瞳孔中流转的星河与狗娃胎记如出一辙。玉衡剑自行出鞘,剑光在墙面刻下《踏星步》口诀——正是当年父亲常哼的插秧小调!
黑衣人突然自爆丹田,血雾中飞出万千噬灵蛊。青蛟剑灵扯下星纹布舞成幕帐,蛊虫触及布面即被星砂绞碎。王寡妇抱着婴孩冲入战团,婴孩啼哭化作清心咒,震得蛊虫纷纷坠地。
"着!"莫无伤踏着秧苗跃起,每一步都暗合《踏星步》要诀。秧苗在他足下疯长成藤,将黑衣人缠成茧状。独眼伙夫撕开衣襟,心口嵌着的控尸符竟是用狗娃胎记拓印的!
玉衡剑突然悲鸣。少年遗蜕化作流光没入狗娃体内,麦秸螳螂顺势钻入他耳中。狗娃浑身骨节爆响,稚嫩面容竟浮现初代掌门的沧桑:"痴儿,还不悟么?"
莫无伤如遭雷击。记忆中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麦芽糖,糖纸上歪扭的"道"字突然与《踏星步》重合。他并指为剑,沾着狗娃金血在空中画符,祠堂地面陡然浮现寒潭星图。
"破!"
星图化作漩涡,将黑衣人吸入青铜棺。棺盖合拢的刹那,狗娃胎记迸射金光,在棺面烙下"红尘锁"三字。王寡妇的纺车突然散架,露出暗格中的半块双鱼玉佩——与婴孩襁褓中的严丝合缝。
三更雨急,莫无伤蹲在檐下修犁。青铜碎片嵌进犁头,在泥地上划出星痕。青蛟剑灵提着酒葫芦晃来:"你这犁法,倒像华山派的希夷剑。"
莫无伤心头微动。当年江叔醉酒后比划的庄稼把式,此刻与《踏星步》渐渐重合。他信手挥犁,犁尖带起的泥浪竟凝成剑气,将雨幕斩出三息空隙。
祠堂深处传来婴孩呓语,混着王寡妇哼唱的插秧谣。莫无伤摸出怀中的麦芽糖纸,糖渍斑驳处显出一行小楷:"道在瓦甓,法在稗草。"
晨光初现时,狗娃揉着眼蹲到田边。他随手抛秧入水,秧苗竟自行列成剑阵。莫无伤望着水中倒影,忽然大笑——涟漪中的自己,分明穿着初代掌门的蓑衣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