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冲毁了盐茶古道,林小雨趴在倒伏的冷杉上,浑浊的泥浆裹着防疫传单从腿边掠过。对岸中国边防军的无人机正在巡弋,但机腹悬挂的不是摄像头,而是熟悉的淡蓝色药剂罐。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锁骨下的刺青灼痛难忍——那是原始株与抗体厮杀的战痕。
三天前从界碑突围时,傣族妇人塞给她的银镯突然发烫。镂空花纹里藏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瑞丽防疫站的地下管网图,刀主任用红笔圈出个废弃的防空洞坐标。
"绕过雷公崖..."林小雨用伞兵刀在树皮刻下记号,"沿着野桑葚的落果走..."
雨林蒸腾的瘴气模糊了方向。她在芭蕉叶下发现半截烟蒂,滤嘴处的咬痕与佤族老猎人如出一辙。扒开腐叶堆,生锈的捕兽夹下压着染血的景颇族银饰——是弄岛寨猎人的耳环,边缘刻着求救的暗码。
夜幕降临时,林小雨找到处僜人废弃的树屋。火塘余温尚存,墙上用木炭画着潦草路线图,箭头指向界河支流的黑石滩。她嚼着苦丁茶叶提神,突然听见树根处传来电子设备的嗡鸣——伪装成树瘤的传感器正闪着幽蓝冷光。
"喀嚓"
踩断枯枝的声响从十米外传来。林小雨屏息钻进树洞,透过藤蔓缝隙看见穿迷彩服的巡逻队。领头那人撩起袖口擦汗时,腕间的凤凰刺青在月光下纤毫毕现。
"找到脚印了!"缅语夹杂着电流杂音,"往中国方向去了。"
林小雨的靴底早被竹片扎穿,她用树胶裹住伤脚,倒穿着追兵的军靴往反方向走。黎明前的暴雨冲刷了伪造的足迹,却在低洼处汇成致命的漩涡。她抱住浮木漂过塌方区时,瞥见上游冲下的尸体——防疫服上的编号属于三日前遇到的马帮头领。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黑石滩。林小雨撬开岩缝里的牡蛎充饥,腥咸汁水刺激着溃烂的牙龈。滩涂上突兀的混凝土建筑半浸在江水中,褪色的"1987年建"字样旁,防空洞铁门挂着新换的电子锁。
"林小雨同志?"
沙哑的男声从礁石后传来。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举起工作证,泛黄的照片与胶卷里的刀主任吻合,但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他们挖了我的眼球做虹膜验证..."
防空洞内的景象令人窒息。成箱的原始实验记录与最新"疫苗"并列堆放,冷藏柜里漂浮着数十个胚胎样本。刀主任颤抖的手指划过某份交接单:"你母亲不是泄露事故的元凶,她才是当年试图销毁孢子的人。"
洞顶突然传来钻机轰鸣。林小雨拽着刀主任滚进排水渠,塌落的混凝土块砸碎了冷藏柜。淡蓝色液体渗入地下河,成群江鱼翻着肚皮浮出水面,鳃部迅速结晶化。
"去晒盐场的通风塔!"刀主任塞给她半枚玉佛吊坠,"那里有..."
子弹穿透了他的后心。戴银戒的新指挥官踢开尸体,防毒面具下的声音带着笑意:"感谢你带路,让我们找到这个叛徒的巢穴。"
林小雨撞翻试剂架,玻璃瓶炸裂释放的孢子浓雾暂时阻挡追兵。她沿着地下河狂奔,荧光藻类在靴边碎成蓝色星屑。前方豁口透进的天光里,赫然立着中缅59号界碑。
边防巡逻队的脚步声从中国一侧传来。林小雨撕开溃烂的衣袖,露出加速恶化的刺青,用尽最后力气扑向界碑。子弹从耳畔掠过,打碎了界碑上"中国"二字的描红。
"她是跨境传播源!"追兵用流利中文大喊,"击毙她!"
林小雨蜷在界碑基座后,摸到二十年前刻在石缝里的稚嫩字迹——"林小梅之女小雨,2003年立"。母亲带她巡边时的情景突然清晰,那个暴雨夜所谓的事故现场,实则是清除初代实验体的毒气室。
"我有防疫站人体实验证据!"她将染血的实验记录抛过警戒线,"原始株在瑞丽自来水厂..."
枪托重击后脑的闷响打断了呼喊。林小雨在眩晕中看见追兵袖口滑出的物件——那枚玉佛吊坠的另一半,正挂在指挥官脖子上。
界河对岸突然亮起强光。佤族老猎人驾驶着满载柴油桶的渔船撞向码头,冲天火光中,弄岛寨幸存的猎人吹响复仇的骨笛。林小雨趁机咬破藏在齿间的孢子胶囊,剧痛让挟持者瞬间脱力。
她滚过国境线的瞬间,中国边防战士的枪口齐齐抬起。但子弹全部射向追兵,某个老兵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消退的凤凰刺青:"快!救护车在..."
瑞丽防疫站的负压病房里,林小雨盯着输液管里淡金色的药物。窗外的凤凰广告牌正在拆除,新闻播报声从走廊飘来:"...破获特大制售假疫苗团伙,主犯系某跨国药企前高管..."
深夜查房时,护士的钢笔突然掉落。林小雨看清她后颈的注射孔,抄起体温计扎进其眼眶。警报声中,伪装成医护的杀手瘫倒在地,袖口滑出的照片上是母亲的最新影像——仍被困在那艘幽灵船上,背后舱壁贴着"宿主培育室"的标识。
晨雾中的瑞丽口岸,林小雨混入边贸集市。她按刀主任的遗言找到晒盐场通风塔,生锈的铁箱里除了母亲的手稿,还有支密封的淡绿色试剂——标注着"最终解毒剂:林小梅1987"。
界河方向突然响起货轮汽笛。那艘改造过的防疫船正在起锚,甲板上的凤凰标志被新喷漆覆盖,但吃水线附近的弹孔依然清晰可辨。林小雨握紧试剂瓶,任由江风掀起溃烂的衣角——下一段生死跋涉,正从母亲被困的牢笼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