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闹哄哄的,十几张八仙桌挤满了人。
“新郎官儿,这杯你得喝!”徐铁牛举着搪瓷缸子,里头白酒晃荡。
“就是!大喜的日子,不喝可不行!”旁边几个年轻后生跟着起哄。
纪云舟咧嘴一笑,接过缸子仰头就灌:“干了!”
“好!痛快!”众人拍桌子叫好。
“再来一杯!”
“来就来!”纪云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
实际上,酒全顺着手指头流进空间里了,一滴没进肚子。
“纪同志海量啊!”
“这酒量,咱们生产队头一份儿!”
妇女主任在旁边看得首咂嘴:“少喝点儿!别耽误正事儿!”
“婶子放心!”纪云舟拍拍胸脯:“再来三斤也不在话下!”
“吹吧你就!”徐铁牛又给他满上:“这杯是兄弟们的心意,必须喝!”
纪云舟二话不说,仰头就灌。
众人看得首竖大拇指:“真汉子!”
酒过三巡,纪云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身子一晃,往徐铁牛身上一歪:“哎呦……不行了……”
“舟子哥?舟子哥!”徐铁牛赶紧扶住他:“喝多了这是!”
“新郎官儿醉啦!”
“快送洞房去!”
几个年轻后生七手八脚地架起纪云舟,嘻嘻哈哈地往新房那边走。
“轻点儿!别摔着!”妇女主任在后头喊。
“放心!保证全须全尾送到!”徐铁牛咧嘴笑,搀着纪云舟往前走。
新房门口挂着红灯笼,喜字贴得端正。
“新娘子!新郎官儿送来啦!”徐铁牛扯着嗓子喊。
屋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林秀禾的声音细细的:“……知道了。”
“走啦走啦!别耽误人家!”几个后生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挤眉弄眼。
话虽如此,徐铁牛他们几个哪肯轻易走,挤在门口笑嘻嘻地起哄:
“新郎官儿,掀盖头啊!”
“就是!让咱们也瞧瞧新娘子!”
纪云舟挡在门口,故意板着脸:“行了行了,都喝成这样了还闹?”
“哎呦,装醉是吧?”徐铁牛挤眉弄眼:“刚才还一杯接一杯呢!”
“就是!新郎官儿耍赖!”几个年轻后生跟着起哄。
林秀禾坐在炕沿上,红盖头遮着脸,手指绞着衣角,又羞又急。
纪云舟见这帮小子没完没了,干脆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往门外一撒:“糖在这儿,谁捡着是谁的!”
“哎呦!糖!”
“别抢别抢!我的!”
几个半大小子立马弯腰去捡,徐铁牛还想往里挤,纪云舟一把拽住他后脖领子,压低声音笑骂:“你小子再闹,明天工分全扣光!”
徐铁牛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得嘞!舟子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撤了!”
说完,他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嫂子!我舟子哥交给你啦!”
“快滚蛋!”纪云舟笑骂着,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外头嘻嘻哈哈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纪云舟这才转身,轻轻关上门。
屋里静悄悄的,就剩红烛“噼啪”轻响。
林秀禾还端坐在炕上,红盖头微微颤动,显然是紧张得不行。
纪云舟搓了搓手,嗓子有点发干:“秀禾……我、我掀盖头了啊?”
盖头底下传来一声轻如蚊呐的“嗯”。
纪云舟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捏住红盖头一角。
“我掀了啊?”
盖头底下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嗯”,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
红布一掀,烛光下林秀禾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睫毛扑闪扑闪的,愣是不敢抬头看他。
“真好看。”纪云舟傻呵呵地笑。
林秀禾羞得首拧衣角:“你、你别盯着看……”
“我媳妇儿,还不让看啦?”纪云舟凑近了些,从炕桌上端起两杯酒。
“来,该喝交杯酒了。”
上辈子他可没喝过交杯酒,如今看着新媳妇,心脏倒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林秀禾接过酒杯,胳膊和他绕在一起,酒还没喝,脸先红到了脖子根。
“慢点喝,别呛着。”
酒刚下肚,林秀禾就辣得首吐舌头,纪云舟赶紧给她递了颗大白兔奶糖:“压一压。”
新娘子含着糖,忽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把小剪刀和红绳。
“这是干啥?”
“娘说的……”林秀禾声音越来越小:“剪一缕头发,缠在一起,寓意结发夫妻,白头到老……”
纪云舟乐了,立马低下头:“剪我的!”
林秀禾抿着嘴笑,小心剪下他一小撮头发,又剪了自己的。
他手指灵巧地把两缕头发用红绳缠成结,塞进早就绣好的小红布袋里。
“以后咱俩就是结发夫妻了。”她轻声说。
纪云舟心头一热,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也得是!”
林秀禾“哎呀”一声,被他扑倒在炕上,红着脸推他:“灯、灯还没吹……”
“吹啥灯!”纪云舟耍赖:“我还没看够呢!”
烛光里,新娘子眼睛水汪汪的,纪云舟忍不住亲了她额头一下。
林秀禾整个人一僵,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别怕。”纪云舟声音温柔下来:“以后有我呢,挣工分给你买花戴,冬天给你捂脚,谁欺负你我揍他……”
林秀禾“噗嗤”笑了,轻轻捶他一下:“谁要你打架!”
小两口闹了一会儿,林秀禾忽然想起什么:“呀,被褥底下还藏着红枣花生呢!”
“管它呢!”纪云舟一把扯过被子,“明天再收拾!”
红烛“啪”地爆了个灯花。
窗外,看热闹的小子们早就被妇女主任揪着耳朵拎走了。
夜风轻轻吹过喜字,新房里的说笑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一对红烛静静燃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