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骂得太寒碜了,听的周围几个娘们儿都打了寒颤,孙凤霞啊孙凤霞,你怎么什么都敢骂啊?服了,真是服了!
“我祖宗的,老太太豁出这条老命也跟你拼了。”奶奶气的翻了白眼,确实被气急了,举起了手中的拐棍一步三摇地欲冲上去打她。
几个婆娘就涌上来拦她,好言好语地劝她。奶奶在纠缠、拉扯中,呼吸一口比一口沉重,最后虚弱地倒在了婆娘们的怀里。
“老婶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没事吧,没事吧。”
情景乱了,婆娘们吓得纷纷喊。
孙凤霞也被奶奶吓到了,毕竟,奶奶若是有事,她这个儿媳妇就是罪魁祸首,那她这“好媳妇”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那当家的也不会放过她啊,好歹是他亲妈,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
一时间知道害怕了,在一旁木了手脚也不再喊骂了。可巧了,苏盼喜回家来了,见这般状况,早恼得七窍生了烟,也不言语,像牛犊子似的向孙凤霞冲撞过去。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要和狗日的孙凤霞拼了命。
孙凤霞猝不及防被她顶了个仰面朝天。还没有反应过来,盼喜己经骑到她的身上,两把就抓破了她的相,痛得孙凤霞双手掩面杀猪般地尖嚎。从娘胎里出来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打。
婆娘们上前连拉带扯地把盼喜从孙凤霞的身上弄了下来,看热闹的人多了,大家哄劝着把奶奶和盼喜拉回了家。留下花了脸的孙凤霞,屁股墩在大街上,任谁怎么劝怎么拉拽也不肯回家,双手拍着大腿拧着鼻涕流着眼泪,爹呀妈呀地哭个没完。
孙凤霞委屈啊,这一辈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人,今天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丢人啊,丢妇女主任的人啊!她哽咽着回到家,还想依仗同一个被窝里的老爷们为自己做主。推开门,屋内酒气熏天。苏立德那没出息的样子映入眼帘,他像滩烂泥似的横躺在大炕上,鼾声如雷,睡得跟死狗一般,哪里还能指望?
孙凤霞径首走到镜子前。看到镜子里那张花了的脸,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嘴唇也肿得老高,头发更是乱成了鸡窝,哪里还有美人的模样,简首就是丑鬼啊。她眼眶一红,心中的屈辱感如潮水般涌来。“哇”的一声又哭出了声。
丢人啊,可丢了姥姥家的人了!我孙凤霞活了这么大岁数,无论多么厉害的人,都没吃过亏啊。今天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成这副德行,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呐!真他娘的丢死人了!
里屋的苏盼福和苏盼弟听到妈妈的哭声,赶忙跑了出来。看到妈妈脸上的伤痕,两人都愣住了。
“妈,这是谁干的?怎么把你打成这样?”盼弟眼眶泛红,拉着妈妈的手。
“妈,谁打你的?谁这么狠心!”苏盼福也急着问。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没良心的盼喜!我好心好意去关心她相亲的事儿,她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我。”说话间,她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和鼻涕糊满了一脸,嚎了一声:“我的妈哎!”
苏盼福一听,火冒三丈,毕竟是个半大小子,有一股热血,眼白一翻,大声吼道:“狗日的,反了她了!妈,您别难过,我这就去找她算账!她凭什么打您,今天我非得给您出这口气不可!”
这小子从小受孙凤霞的宠爱,吃好喝好,身体比同龄人要壮实许多,在学校里也是霸王般存在,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如今眼见妈妈受了欺负,自然忍不下,怒气冲冲地就去了。
“盼福,姐跟你一起去。她怎么能这么对咱妈,太过分了!”
苏盼弟也是恼了,她比苏盼福大些,也比他懂事些,平日里看妈妈对苏盼喜不好,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曾有心劝妈妈不要这样,虽然不是同一个妈,但那也是她姐姐。只是这平日里的同情,却也比不了妈妈挨打后的气愤,也就跟着找了过去。但刚走到街上就后悔了,毕竟都是一家人,打来打去的最后还是让人笑话了。
孙凤霞这次真是把奶奶气到了。老太太回到家里,躺倒在炕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那胸口的气息怎么也调不均匀,仿佛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怎么也捋不顺。
盼喜心疼奶奶,赶忙进厨房把早就做好的晚饭端到奶奶炕前,轻声唤着:“奶奶,您吃点东西吧,吃了才会好受些。”
奶奶微微摇了摇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虚弱得像深秋里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喜子,奶奶吃不下,让奶奶歇会儿就好了。”
“苏盼喜你个野种,你欺负我妈,有本事你给我出来。我跟你没完!”
外面传来苏盼福的叫骂声,指名道姓地叫阵。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看他妈妈挨了打,心里不服气,替她妈妈来出头了。
这小崽子,别的没学会,孙凤霞身上那股蛮横无理的劲儿倒是学了个十足。盼喜“噌”地一下从炕上坐起来,伸手就去抓衣服,就要冲出去。奶奶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拦住了她,急切地说:“喜子,别去!那孩子平日里被他妈妈教坏了,就是个小混蛋,你搭理他干什么?”
盼喜正犹豫着,“哗啦”一声,一块砖头猛地砸在了玻璃窗上。破碎的玻璃渣滓像无数颗致命的子弹,“噼里啪啦”地在墙壁上击出刺耳的声响,有几颗还溅到了盼喜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苏盼喜,你个让狗日的,你老子出来……”
苏盼福在外面的骂声愈发清晰,也愈发难听,那些污言秽语若从孙凤霞嘴里骂出来还算正常,但从一个孩子嘴里骂出来,格外刺耳。
苏盼喜实在忍无可忍,使劲儿挣扎着,想要摆脱奶奶的手,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奶奶,您放开我!您听听他都骂我什么?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混蛋不可!”
奶奶紧紧拽着苏盼喜的胳膊,死活不松手,语重心长地劝道:“喜子,奶奶刚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全忘了吗?你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和一个野小子对骂,能有什么好处?到最后,丢人的还不是你自己啊!”
但苏盼喜此刻满心被怒火充斥,哪还听得进劝,她猛地一甩,挣脱了奶奶的手,冲出门去。
来到院子里,苏盼喜就和苏盼福扭打在一起。苏盼福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个小子,怎么也比苏盼喜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有力气,加之平日里蛮横惯了,下手没轻没重。苏盼喜哪里是他的对手。
苏盼福一拳砸在苏盼喜的肩膀上,苏盼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紧接着苏盼福又一脚踢在她腿上,苏盼喜疼得惨叫一声,却依旧不肯退缩,伸手去抓苏盼福的胳膊,姐弟俩瞬间翻滚在地上。
听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和叫骂声,奶奶心急如焚,挣扎着从炕上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屋外走去。
她知道盼喜不是苏盼福的对手,想赶紧出去护住盼喜,不让她受欺负。可奶奶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刚刚被孙凤霞气了个够呛,还没完全缓过来,此刻哪还有多少力气。
奶奶来到院子里,看到苏盼喜正被苏盼福骑在身上打,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
“别打了,别打我喜子!”
奶奶刚迈出几步,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院子里。
来看热闹的人见状,惊呼出声,几个热心的邻居赶忙跑过去。有的去拉架,把扭打的姐弟强行分开;有的则围到奶奶身边,关心地问询,七手八脚地将奶奶抬进屋里。
苏盼喜看到奶奶倒下,也顾不上和苏盼福的恩怨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奶奶身边,心急地哭喊道:“奶奶,奶奶,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奶奶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