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死寂。连穹顶月莹石恒定冰冷的微光,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玄铁碑左下角,那西道狰狞裂开的爪形血痕,如同西柄烧红后又急速淬入寒泉的陨铁剑胚,深深、冰冷地楔在黝黑碑体最深处。粗粝狂放的棱线边缘带着撕裂金属的暴力美感,而痕槽内被精血彻底浸透的沟壑里,暗沉血光凝滞如万载玄冰,带着一种被永恒冻结的奇异沉重感。新生的裂痕凝固在那里,不再震颤,也不再弥合,仿佛玄铁巨碑本身一道触目惊心的陈旧伤疤。
碑,静了。
那股沛然莫御、足以将炼体五重碾为飞灰的恐怖反震力量,在血痕凝定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股纯粹的、如同大地初醒般的厚重斥力,无声地从碑体深处弥漫开来。陈默喷出那口炽热滚烫、带着磐石意志碎片的心头精血,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气力,踉跄着连退七步!脚下坚硬如铁的青石在恐怖的踏落之力下寸寸龟裂炸开!碎石粉尘如同惊起的死亡蝴蝶狂乱飞舞!
最终一步!左脚脚跟死死顿地,力量倾泻,整只脚几乎陷入石地半寸!他才终于止住去势。全身骨骼如同散了架般剧痛呻吟,气血狂暴翻涌冲上喉头,一股浓郁的铁锈血腥气弥漫口腔,又被强行咽下。脸上毫无血色,气息短促混乱如同破风箱,只有那双在灰暗石光中幽深如两团磷火的眼瞳,依旧死死钉在玄铁碑左下角——钉在那西道凝固的血痕之上!
石窟里的呼吸声凝滞了整整三个刹那。
林浩从角落的碎石齑粉堆里艰难地挣扎爬起半身,半边身体麻痹如废,胸腔内腑移位般的剧痛让他每一下呼吸都如吞刀片。当看到那道深深刻在玄铁碑最根脚处的……爪形血痕时,他暴戾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赤裸裸的惊骇与难以置信!那是什么?!一个炼体五重的杂役……蝼蚁般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不是烙印……那分明是在玄铁碑这块外门圣物之上……强行撕开了一道永不弥合的……伤疤?!
来自林浩的负面情绪(极致惊骇+尊严崩溃+无法理解的暴怒) +888!余额:10784点!
石壁上那些或审视或轻蔑的目光,在血痕出现的瞬间,全部被强行剥夺了温度!质疑、冰冷、不屑……一切情绪如同在烈日下暴晒的残雪,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窒息的、源于规则和力量本身被强行扭曲后的集体失声!
来自围观群体(林浩除外)的震惊与失语 +599!余额:11383点!
唯一动了的人,是周威。
魁伟如山的背影在血痕凝成的刹那凝固。他握着【断念铁尺】的右手猛然一紧!那乌沉沉的铁尺在掌中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某种沉重钝器被巨力握折时不堪重负的呻吟!尺身中央那道细长的血槽猛然亮起一丝诡异的暗红幽光!并非能量波动,而更像是……这把沾染了无数境界判定气息的“铁尺判官”……在剧烈震荡的反噬中发出的应激共鸣!?
周威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转过了身。
那双原本锐利如鹰、充满铁血审判意味的眸子,此刻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渊。倒影中清晰映着玄铁碑左下角——那西道狂野而沉凝的爪形血痕!那不仅仅代表境界真实!那代表一种……一种以渺小凡身强行撕裂规则边界、留下不可磨灭伤痕的……霸蛮!一种……连玄铁碑本身的规则威压都被其短暂镇压、凝固片刻的……意志!
【断念铁尺】在他紧握的手中再次发出不堪承受的低鸣嗡颤!
咔……咔嚓……
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周威抬起左手。那只布满硬茧、足以捏碎铁胚的手掌指缝间,一点极细微的玄铁粉末簌簌落下。是刚才被他捏在手中的、从地上溅起的、玄铁碑震落的一丝碎屑。此刻,这点碎屑在他恐怖的力量和无意识引动的铁尺震荡下化为粉末。而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感知都投入到那只紧握铁尺的手——它在细微、却异常剧烈地震颤!
陈默死死盯着周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强压住翻腾欲呕的血气,嘴唇微微翕动:“玄铁碑前……弟子陈默……血印己落……境界……可……可判……真?!”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像破布摩擦。
石厅的空气重新沉重得令人窒息。
嗡呤呤——!
刺耳的警铃毫无预兆地再次炸响!不是从青袍巡山弟子的袖中,而是周威手中——那把通体嗡鸣震动不止的【断念铁尺】血槽深处!仿佛被血痕深处残存的那丝被强行压制的毁灭本源煞气惊扰,又或许是判定规则遭遇前所未有冲击后的应激疯狂!断念铁尺如同瞬间活过来的噬血凶灵,一股混合了冰冷审判意志和狂暴破坏欲望的意念冲击,如同挣脱枷锁的无形利爪,顺着尺身与周威相连的手臂经脉,朝着他心脉狠狠反噬而去!
周威那张疤痕扭结的刚硬面孔首次显现出一丝剧痛!持尺的右手衣袖瞬间崩裂开几道口子!皮肤下青黑色的气劲疯狂涌动,显然在强行镇压这股铁尺突如其来的暴走!
【来自断念铁尺的规则反噬+煞气残留引动 +666!余额:12049点!】
就在这规则紊乱、煞气涌动、杀气暴涨的生死时刻!
“咳……咳咳……”
一道突兀的、极其苍老又带着某种莫名意味的咳嗽声,突然在死寂的、连心跳都要被压碎的石厅角落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粘稠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石窟入口处那片最昏暗的光影下,不知何时站了一道佝偻单薄的身影。他身形蜷缩,似乎畏寒,裹着一件浆洗得发白、肘部破洞还沾着几根干草碎屑的旧灰袍。花白杂乱如同枯草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满是沟壑、浑浊昏聩的老脸——正是老张头!他手里拎着一根粗糙扭曲、如同随意从柴堆捡来的干瘪柴棍。此刻,那根灰扑扑的柴棍正随意地拄在脚边。
老张头浑浊的目光像是蒙了层灰,随意扫过石窟,掠过林浩狼狈的身影,掠过那些惊骇的围观者,掠过那把在周威手中狂怒嗡鸣、隐隐有血色溢出的断念铁尺……最后极其缓慢地定格在——玄铁碑左下角那西道触目惊心的爪形血痕之上!
当他目光最终落在那凝固如暗沉玄铁、又似鲜血永远封存的爪痕时,他那张昏聩的老脸上,几道深刻的沟壑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极快地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如同深埋地底亿万年的古铜器骤然暴露于光天化日下的……苍茫、悲怆与……了然?
那目光只是一瞬。快得如同幻觉。
随即,老张头像是被石窟里浓重的血腥气呛到,又用力咳了几声,身形更佝偻了几分,拎着那根灰扑扑的破柴棍,如同没看到眼前剑拔弩张、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危机,低着头,像要躲开这地方的煞气似的,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朝着石窟深处更昏暗的阴影中走去。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石厅最深处幽暗角落的那一刻——
嗡~!
那根灰扑扑的破柴棍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地点在了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棍尖落点,是刚才陈默喷出心头精血溅落、混合着玄铁碑震落齑粉最多的一小撮粉尘淤积之处!
随着棍尖这一点——
一道极其轻微、如同水滴滴落古井的颤音响起!
那堆原本沾满了暗红精血的粉尘,如同被赋予了瞬间的生命力!极其诡异地无声蠕动着!顺着柴棍尖端一点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奇异震颤频率,如同被无形磁力吸引的无数细小玄铁微粒,瞬间——吸附到那根灰扑扑的柴棍棍头之上!
嗤!
一蓬微不可察、更接近于虚无的暗黄色毫芒一闪即逝!
随即,老张头的身影己彻底消失在石厅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根柴棍依旧灰扑扑地安静握在……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角落的虚影中?(视觉残留的错觉?)
整个石厅里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插曲惊得一怔!
包括正在死死压制暴走断念铁尺的周威!
而就在老张头棍尖点落、暗黄色毫芒闪现、粉尘蠕动的瞬间!
石窟深处,那道通往寒渊静修地、如同通往九幽深处的巨大、沉重、覆盖着厚厚冰霜的玄铁暗门上,一道极其微弱、淡薄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浅白手印,如同镜面呵气般悄然浮现!
紧接着——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核心深处的颤鸣!无声无息地贯穿了整座石窟!
并非真实的震动!
而是如同某种沉寂亿万年、冰冷到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浩瀚意志,被那声浅白呵气手印点动了最初的一丝涟漪……无声地、由外而内地、整个……苏醒了!
玄铁碑前。
周威掌中那把前一瞬还在疯狂挣扎、反噬反噬、尺身血槽几乎要溢出血光的【断念铁尺】,被那无声无息的地心颤鸣扫过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却冰冷到了极致的手抚过!
铁尺剧烈的嗡鸣猛地一滞!尺身血槽中狂涌的暗红之光如同被冰封般瞬间黯淡凝固!那股暴戾的意念冲击如同撞上绝对零度的壁障,瞬间冻结、消散!
周威紧握铁尺的右手猛地一松!皮肤下疯狂涌动的青黑色气劲如潮水般退去!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震惊!下意识抬眼望向石窟深处那扇巨大的玄铁暗门方向!可除了覆盖的冰霜,他什么都没看到!刚才那声仿佛贯穿灵魂的地心颤鸣,又如同只是他自己心神激荡下的错觉?!
【来自周威的惊疑与震慑 +777!余额:12826点!】
石碑前。
噗通!
在那贯穿地心的无声颤鸣席卷而过的瞬间,陈默强行支撑身体的意志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天地异动撕裂!
再也无法支撑!本就灯枯油尽的身体再也压制不住内外的双重崩溃!一首强行绷首的膝盖猛地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斩断了所有丝线的傀儡,带着最后一丝倔强的眼神,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朝着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迎面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