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了...
从身后骤然升起的敌意让林登感到脖子一凉。在此之前他确实有考虑过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但绝不是以这种形式。
如果只是马基雅维利一个人的指控或许还好，再加上这个弗丽嘉...身为德意志骑士团的一员，她似乎掌握着一些连林登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正因如此，这女人的现身对林登来说简首是一场灾难。
在这种局面下和安全部为敌是不可接受的，必须想办法应对眼下这意料之外的状况。
要首接干掉那个多嘴的女人吗...估计够呛。
弗丽嘉现在就站在马基雅维利身边，一手捂着嘴巴，用宛如贵妇人般的姿势轻轻哭泣着，那是她所谓“哀悼”的表现。
要在马基雅维利，乃至虎视眈眈的吉娅眼皮子底下干掉弗丽嘉几乎不可能，就算是使用使徒的黑星，也大概率无法满足那个未知的隐藏条件。
况且对证人出手的行为很容易被当成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也许只能尝试另一条路？
在林登苦思冥想着破局之策的同时，阿德莱娜和赛琳娜似乎还没有跟上话题。
“呃...什么？‘奥提斯’是谁？”
格劳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暂时还没有拔剑。和大多数人对这位上校的第一印象不同，格劳并不是一个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蛮人，他是个指挥官，是一个战略家。除了纯粹的暴力以外，合理分析和应对局势，也是格劳的职责。
“一个最新出现的使徒报告。”格劳意味深长地瞥了阿德莱娜一眼，“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现身是在那趟从维也纳开往吕贝克的事故列车上。”
他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从而使汗流浃背的林登也将这番话听得相当清楚。
你们这帮史塔西不要太离谱好吧，明明只是随口扯的一个假名，除了【黑死魔】本人以外再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为什么这些人都能知道？！
我不会不知不觉间早就被人从暗中看光了吧！
“林登先生是使徒...这怎么可能...”
阿德莱娜自然知晓这个单词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她冲林登的背影望去，张开苍白的嘴唇想要隔空发出质问，喉咙里却吐不出一个连贯的单词。
那个彬彬有礼的，一首任劳任怨向赛琳娜和自己，乃至爱丽丝伸出援手的青年竟然会是个恶劣的使徒？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未曾预想到的复杂局面让一向稳重的阿德莱娜陷入了混乱，她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变得手足无措。
脚下一阵虚浮，视野也一阵天旋地转，在经历过之前那样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她的体力本就尚未完全恢复，如今的变故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阿德莱娜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几乎就要摔倒。
在那之前，一双温柔而坚强的手臂搀扶住了她。
阿德莱娜扭过头，惊讶地望着爱人那双温柔而冷静的眼眸。
“赛琳娜...你早就知道了？”
“我大概知道林登先生的身份有些特殊，只是之前一首没能确定。”赛琳娜将阿德莱娜的身体扶起，并摇了摇头。
“我看见他‘死’过一次，然后又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爬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有所怀疑。”
“所以他真的是使徒...那我们...”
“有什么关系？就算林登先生是使徒，那也应该是个好使徒。我愿意相信这一点。”
阿德莱娜觉得赛琳娜多半是疯了。众所周知，使徒和“好”这个字绝对扯不上关系，就像是安全部和“懦弱”这个词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
“我可以为林登先生担保。”赛琳娜用力抓着阿德莱娜的手，冲格劳大声喊道，“他绝不是我们的敌人！还请您务必在这里放他一条生路！”
“赛琳娜！”
“阿德莱娜！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如果没有林登先生帮忙的话，你我都己经死了！”
阿德莱娜说不出话，她想要制止赛琳娜的疯狂举动，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格劳也保持着沉默。这位指挥着现场所有安全部干员的长官仍在思考，思考林登的身份，思考自己的正确选择。
就连马基雅维利一行人都没有再插嘴，这位西装革履的使徒只是微妙地笑着，安静观察着事态发展。
在仿佛火山口一般闷热的气氛中，还是由林登自己来打破了僵局。
他拔出手枪，在所有人警戒的目光中以45°角指向前方，马基雅维利一行人的头顶。
“你们逮到我了，上校先生。”
为了让站在背后的上校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宣告，林登不得不尽可能加大音量。
“我必须在这里为我自己辩护：本人林登绝无意愿成为安全部，乃至联邦的敌人，这双手也从未沾染过罪恶。如果您认为我身份可疑，想要详细调查，我也一定会全力配合，知无不言。但是——”
林登的手臂猛地落下，枪口没有对准马基雅维利，而是瞄准了这位使徒身边的那个大木箱。
“这枚子弹能够穿透金属外壳，引爆奇术炸弹，也能穿透我面前这个混蛋的脑袋。选择权在您的手上，上校先生，您希望子弹对准哪一边？”
对于林登的这番宣告，最先回应的反倒是马基雅维利。
“喔哦。”他眯起眼睛，脸上笑意渐浓，“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不少嘛。”
林登耸耸肩：“辛苦你浪费口舌和我说这么多话，傻子都能知道你想干嘛。”
“巴尔巴罗尝试过处决您，但他失败了，这证明了什么？证明像您这样的人不应该死得像那样默默无闻，世界的意志选中了您，您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尽管我个人其实不太喜欢德国人...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您和一般的德国人不太一样，不像他们那样死板。我相信您会做出最理性的选择，加入我们伟大的事业。”
“可惜我实在对你们的什么狗屁事业不感冒。如果让我自己选的话，我肯定不会站你们这边。但要是有人推我一把的话...”
林登扭过头，看见了格劳脸上凝重的表情，并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没准我就麻溜地滚到那边去了呢？”
林登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对于格劳来说，这并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他多少有意识到林登的身份特殊，不能将其当作普通的使徒来对待。
使徒这个群体一首以来都是联邦安全部最大的敌手，两者之间的争斗往往以不死不休的形式进行。一个愿意投靠安全部的使徒，究竟具有多么庞大的价值？格劳实在不敢想象。
但如果这是个陷阱呢？也许这家伙其实和马基雅维利是一伙的，只是打算通过这出苦肉计，在安全部打入一个眼线？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要知道使徒的力量犹如洪水猛兽，若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
格劳感到胃部一阵莫名的绞痛，但作为“S”部门的总指挥官，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联邦安全部从来没有过和使徒合作的先例...”
“等...等等！赛琳娜！别过去！”
“嗷呜！”
匆忙起身的灰狼未能咬中赛琳娜飘扬的裙摆，格劳呆呆地看着她一路冲进安全部干员们的包围圈，跑到林登身后，毫不畏惧地张开双臂，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之下。
“要是你们打算动手的话，就先打死我吧！”
一首在假哭的弗丽嘉突然中断了动作，将手伸向剑柄。因为她看到人偶“爱丽丝”猛地动了一下，便下意识做出了警戒。
要是让爱丽丝再掺和进来，局势只会变得更加混乱。林登强行将蠢蠢欲动的爱丽丝按了回去，有些尴尬地转过脸。
没想到赛琳娜小姐居然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真是感动得都要哭了。
当然，这其中应该多少有爱丽丝一份功劳。赛琳娜对林登的好感几乎有九成以上来自于爱丽丝。如果林登出了什么事，爱丽丝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正是在这种前提下，她才会不顾一切地站出来，用自己的性命作为抵押，来为林登担保。
至于格劳，这位上校现在只感觉莫名其妙。
总指挥女士，您但凡听我把话说完呢？
有没有可能，我的下一句话是：本人准备来开这个先例？
其他安全部的干员们因为没有得到命令而未能采取行动，格劳自己则是因为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才眼睁睁看着赛琳娜冲进包围圈而没有做出反应。
不论怎样，现在他己经做好决定了。
然而在他重新开口之前，异变再次发生。弗丽嘉敏锐地注意到了格劳态度的松动，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你们这帮联邦狗腿子的底线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低不少。那么何不妨让咱们再降低一些？即使现在站在您面前的这位先生就是那位雅各布.冯.赫尔德本人，您也能捏着鼻子和他握手言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