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对着穿衣镜又扯了扯裙角。
米白色针织裙的褶皱被她理了第七遍，腰线处周连琛让人改过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可她总觉得这裙子穿在身上像片薄云，轻飘飘的，随时会被风掀走。
"叩叩。"
门响时她手一抖，发绳"啪"地掉在地毯上。
转身就看见周连琛倚在门框边，黑色西装熨得没有半道折痕，袖扣在暖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他目光从她发顶扫到鞋尖，喉结动了动："你这样去，会被人笑。"
简嘉弯腰捡发绳的动作顿住。
她知道的，慈善晚宴是周氏每年最体面的场合，来的不是跨国集团总裁就是世家太太，连服务生都要穿定制马甲。
她不过是个保姆，穿妈妈买的旧裙子己经很僭越了。
"没关系。"她把发绳重新系好，指尖蹭过裙角洗得发白的蕾丝边，"我坐角落就行。"
周连琛没接话，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雪松香水味。
简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想起今早他替她系围巾的模样——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却偏要装得漫不经心。
或许他只是担心她被冷待？
可她本就不该出现在那里的。
宴会厅的水晶灯比她想象中更晃眼。
简嘉跟着周连琛刚踏进门，就有脂粉香裹着银铃般的笑声涌过来："连琛哥哥，这位是？"
沈婉儿穿了件月白色真丝裙，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晃得人眼花。
她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扫过简嘉的裙子时，睫毛颤了颤："嘉嘉妹妹？
快坐，我们正说要尝尝你做的手工饼干呢。"
简嘉被拉着坐在软凳上。
周围围了一圈涂着正红甲油的手，端着香槟杯的，捏着银叉的，还有悄悄扯她裙角的。
她后背绷得笔首，听见沈婉儿说"这裙子真衬你"时，正想道声谢，就见对方手腕一歪——
红酒泼出来的瞬间，简嘉甚至闻到了单宁酸的涩味。
深褐色酒渍在米白裙上晕开，像块难看的补丁。
周围响起细碎的笑声，有人用银匙敲了敲香槟杯："沈小姐这手'不小心'，可比我们家保姆专业多了。"
"嘉嘉啊。"周太太不知何时站到了人群外，珍珠项链在颈间晃出温柔的弧度，"你一个保姆来这种场合，到底不太合适。"
简嘉盯着裙子上的酒渍，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今早周连琛说"我的光要穿得漂漂亮亮"，可现在这光大概被泼成了泥。
喉咙发紧时，有个温热的盒子塞进她手里——陈小姐举着化妆包，眼尾的泪痣跟着笑："我们多带了件礼服，去换吧？
就在洗手间后面的小隔间。"
简嘉攥着礼服袋子的手有些发颤。
她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可宴会厅里所有人都看着她，连周连琛都被几个董事缠住了。
她低头闻了闻裙子上的酒气，到底还是攥紧袋子走了。
洗手间的镜子蒙着层水雾。
简嘉刚把裙子换下，就听见隔间外有细碎的脚步声。
她正要开口，就见一道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是闪光灯。
"咔。"
快门声让她血液都凉了。
她手忙脚乱要提裙子，隔间门"砰"地被撞开。
周连琛的西装外套甩过来，精准地裹住她的肩。
他反手掐住摄影师的手腕，指节泛着青白："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摄影师的相机"啪"地摔在地上。
周连琛弯腰捡起内存卡，指腹碾过金属边缘："你拍的，是我未婚妻换衣服。"他说"未婚妻"时尾音发沉，像块烧红的铁烙在简嘉耳尖，"现在，自己撕了。"
摄影师抖得像筛糠，手忙脚乱地扯出相机里的照片。
相纸一张张飘落在地，周连琛弯腰替简嘉系好裙扣，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别怕，我在。"
回到宴会厅时，所有人都静了。
水晶灯把周连琛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解下自己的西装披在简嘉肩上，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穿什么，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他牵着简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以后参加周氏活动，待遇等同于我未婚妻。"
简嘉抬头看他。
他眼尾泛红，像小时候被推下楼梯时那样，可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周围的窃窃私语突然变得很远，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还有周连琛低低的一句："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我的光。"
晚宴结束时己经过了十二点。
简嘉悄悄溜进厨房，电热水壶"咕嘟咕嘟"响着。
她捧着热牛奶靠在冰箱上，裙角的酒渍被周连琛用丝帕仔细包着，现在就放在她包里。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她想起他说"未婚妻"时的眼神，喉咙突然发紧——
这样的光，真的能永远照着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