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是在老陈被带走的第三天才见到那个铁盒的。
警局打来电话说老陈主动交出了私藏的遗物,周连琛派司机接她过去时,她正蹲在厨房给周连琛烤蔓越莓饼干——他这两天总说胃里发空,她猜是那晚受了惊。
烤箱的暖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手机屏幕亮起来时,她指尖还沾着面粉。
"简小姐,老陈说这些东西该交给您。"警员把个裹着报纸的铁盒推过来时,简嘉闻到了铁锈混着旧纸的味道。
铁盒边缘磕得坑坑洼洼,锁扣却擦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过。
她用指甲轻轻抠开锈迹,盒盖"吱呀"一声弹开的瞬间,心跳漏了半拍。
最上面是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清瘦秀雅,第一行就戳得她眼眶发酸:"连琛亲启"。
"小简?"警员见她发怔,探过头看了眼,"这是周夫人的笔迹吧?
老陈说当年周夫人出事前,把这盒子塞给他,说'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帮我看着连琛'。
后来周太太逼他交出来,他藏在阁楼墙缝里......"
简嘉没听完。
她颤抖着展开信纸,油墨在指尖洇开淡蓝的痕:"连琛,妈妈没有抛弃你。
那天在顶楼,我看到你躲在转角的盆栽后面,你攥着小熊手帕的手在抖,我多想去抱你,可张姨说你爸爸的车快到了......"
"妈妈知道你怕黑,所以在你床头放了会发光的星星贴纸;知道你不爱喝苦药,让厨房熬了枇杷蜜藏在第三层抽屉;你十二岁生日许的愿是'希望妈妈永远不死',我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要怪自己。
你是最干净最明亮的孩子,你值得被爱,值得被全世界捧在手心。"
信纸最后沾着块深褐色的痕迹,像是眼泪洇开的。
简嘉摸到铁盒底层还有个MP3,按下播放键,电流声后是女人温柔的嗓音:"连琛,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我的爱会跟着风,跟着云,跟着你每一次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周宅的。
推开门时,周连琛正站在落地窗前,西装裤脚沾着雨渍——他刚从集团回来,领带松松垮垮挂在颈间。
听见响动,他转身,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铁盒上。
"嘉嘉?"他声音发哑,一步步走过来,像是怕碰碎什么。
当指尖触到信纸的瞬间,他整个人僵住了。
简嘉看着他喉结滚动,睫毛剧烈颤抖,指节捏得泛白。
信纸上的字被他反复,仿佛要把每一笔都刻进骨血里。
MP3里的录音放完又自动循环,女人的声音像根细针,一下下挑开他十二年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壳。
"原来她知道......"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躲在盆栽后面,攥着小熊手帕不敢哭;我偷听到周太太和张姨说'死了倒干净',我把药瓶摔在她脚边;我在她墓碑前放了十七朵白玫瑰,因为她出事那天是十七号......"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抓起简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简嘉这才发现他脸上全是湿的,滚烫的泪水砸在她手背上,烫得人心慌。
"她一首都知道。"他低头埋进她颈窝,像个无措的孩子,"她知道我怕黑,知道我在许愿,知道我藏在角落看她......"
简嘉环住他的背,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她想起十二岁的小连琛,缩在盆栽后面看母亲坠楼;想起二十七岁的周总,半夜蹲在她房门口听她打呼噜;想起昨晚他抱着她时,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在说"我在"。
"哭吧。"她轻声说,手指插进他发间,"哭完了,我们就把那些烂事都抖落干净。"
三日后的周氏家族大会,水晶吊灯把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周连琛坐在主位,简嘉挨着他坐,膝头放着那个铁盒。
周太太穿了件墨绿旗袍,端着茶盏的手却在抖——她大概没想到,老陈会把所有证据都吐了个干净。
"诸位。"周连琛翻开投影仪遥控器,墙上映出周夫人的遗嘱原件,"这是我母亲二十年前立的,明确写明'周氏集团百分之六十股权由独子周连琛继承,其余由慈善基金会管理'。
而各位之前看到的'全部遗产由配偶继承',是程律师伪造的。"
周太太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
她猛地站起来,旗袍下摆扫翻了茶几上的花瓶:"你血口喷人!
当年是你妈自己......"
"自己坠楼?"周连琛按下另一个按键,MP3里传出周夫人的声音,"张姨,帮我把那盒安神药拿过来——周太太最近总说我精神不好,可我明明......"
"够了!"周老太太拍响桌子,她的银簪子在发间乱颤,"当年我就觉得蹊跷,你说阿芸是自杀,可她最宝贝连琛,怎么舍得留他一个人?"
周太太踉跄着后退,撞在真皮沙发上。
小慧从人群里挤出来,哭着跪下:"太太逼我在周夫人的药里换了安眠药,逼我说是周夫人自己打翻的......"
"带走。"周连琛对保镖颔首,目光扫过周太太时像把淬了冰的刀,"从今天起,周氏没有周太太。"
三天后,周连琛正式接任集团董事长。
简嘉坐在董事会列席席上,看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后是整面墙的周氏发展史。
"我母亲在信里说,周氏该是'予人温暖'的地方。"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从今天起,集团利润的百分之十五投入医疗公益基金,所有基层员工每年体检两次,研发部预算翻倍——我们不做只讲利益的机器。"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汇成片。
简嘉看见几个老董事红了眼眶——他们当年跟着周夫人打江山,最懂这句话的分量。
夜色降临时,周宅花园的草坪上点满了蜡烛。
简嘉穿着周连琛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他正蹲在她脚边系鞋带。
"怎么突然想起来点蜡烛?"她笑着问,指尖掠过他耳尖——那里还红着,是刚才在厨房偷吃饼干被她抓到时的痕迹。
周连琛系好最后一个蝴蝶结,抬头看她。
月光落进他眼睛里,十二年来的阴云终于散了:"我母亲信里说,'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你让我先看见了光。"
简嘉低头吻他的额头,像每次哄他喝药时那样:"可你是我的命定之光啊。"
风轻轻掀起桌布,吹得蜡烛微微摇晃。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简嘉没在意,首到周连琛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眉峰微蹙。
"怎么了?"她凑过去。
他快速划掉消息,笑着把她抱进怀里:"没事,明天要处理的琐事而己。"
但简嘉知道,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没追问——有些风雨,总要一起扛过才见彩虹。
深夜,简嘉窝在沙发上看新闻。
周连琛在楼上处理文件,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随意翻着手机,娱乐版头条突然跳出来:"独家猛料:周氏新董事长隐婚?
神秘女子频繁出入周宅......"
照片里的人,是她昨天在集团楼下等周连琛时的背影。
简嘉盯着屏幕,嘴角慢慢弯起来。
她关了手机,踮脚上楼。
浴室门虚掩着,周连琛正擦头发,看见她进来,挑了挑眉:"怎么?"
"有人要爆料我们的事。"她扑进他怀里,闻到熟悉的雪松味,"怎么办呀?"
周连琛低头吻她的鼻尖,眼睛里全是亮堂堂的笑:"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