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那扇破门被猛地撞开,带进来一股更浓的尘土和血腥味。
王翠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头发散乱,脸上有几道清晰的抓痕,渗着血丝,额角还肿起一个大包,身上的破布衣服被扯得更破了。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小把沾着泥土和血迹的、干枯的树皮碎屑。
脸上是混合着愤怒、绝望和崩溃的泪水。
“没了…都没了…呜呜呜…刘寡妇那杀千刀的…她男人是里正的远亲…她…她仗着有人撑腰…呜呜呜…”
王翠花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土墙,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那哭声里饱含委屈和绝望。
林大壮紧跟着进来,黝黑的脸上也挂了彩,嘴角破了皮,眼神更加灰暗,透着一股死寂般的麻木。
他沉默地走到王翠花身边,想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林大壮!你个窝囊废!连自家婆娘都护不住!连口吃的都抢不回来!我王翠花瞎了眼才嫁给你!”
“呜呜呜…娘快不行了…小宝和晚晚也快饿死了…我们怎么办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王翠花捶打着地面,哭嚎着,将所有的恐惧和怨气都倾泻在丈夫身上。
林大壮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宽厚的肩膀佝偻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沉重的绝望压垮。
他默默地走到炕边,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老娘,又看了一眼紧紧依偎着晚晚、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宝,还有努力坐首身体、眼神复杂的晚晚。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屋里只剩下王翠花绝望的哭嚎和林大壮压抑的啜泣。
死亡和绝望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小宝被这气氛吓坏了,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晚晚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她理解王翠花的崩溃,那是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最后的嘶吼。
她也理解林大壮的沉默,那是承担了太多却无力改变的巨大痛苦。
这个家,正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不行!绝对不行!
她来了,还带着系统这个唯一的变数!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破碎!
“娘!”
林晚晚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断了王翠花的哭嚎。
王翠花红肿着眼睛,茫然又带着一丝迁怒地看向她。
“干啥?晚丫头…你也想怨娘没用是不是?”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爹娘,最后落在王翠花手中那可怜的一小把树皮碎屑上,语气异常冷静。
“娘,为了这点树皮,值得把自己搭进去吗?您要是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奶奶怎么办?”
王翠花一愣,似乎被女儿这过于冷静的态度惊到了。
换做以前,晚丫头早就跟着一起哭了。
“值不值得?”王翠花惨笑一声,声音嘶哑。
“晚丫头,你饿糊涂了?这是树皮吗?这是命!是吊着你奶、吊着你和小宝的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搭不搭进去?”
“那如果…我们有粮呢?”
林晚晚的声音压得更低,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翠花。
“有粮?”
王翠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凄厉的尾音在屋里回荡。
她看着林晚晚,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烧糊涂了说胡话的孩子。
“粮?在哪?晚丫头,你是不是饿得出现幻…”“觉”字还没出口,她就猛地顿住了。
因为林晚晚的眼神太认真了!
那不是饿糊涂的茫然,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笃定的光亮!
林大壮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死死盯着女儿。
“娘。”
林晚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抬起手指,指向灶台后方。
“那烟囱后面,是不是有个夹层?”
王翠花和林大壮的身体同时剧震!
王翠花脸上的绝望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她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用身体死死挡住灶台方向,声音都变调了。
“你…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们夫妻俩最后的秘密!
连老娘和小宝都不知道!晚丫头怎么会知道…
林晚晚没有回答,手指又缓缓指向自己身下的土炕。
“还有这里…炕底下,靠着墙根里面…是不是有个暗格?用瓦片压着线?”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夫妻俩脑中炸响!
林大壮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王翠花更是首接在地,连哭都忘了,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惊骇到极致的眼神。
完了!全完了!藏得那么深的地方都被知道了!
这…这晚丫头…怎么会知道?难道…
“爹,娘,你们别怕!”
林晚晚知道他们想歪了,赶紧开口,语气带着安抚。
“我还是晚晚!我没被什么脏东西附身!”
“我只是…只是刚才差点饿死的时候,好像…好像看见奶了…”
“她迷迷糊糊地跟我说了这些地方…”她只能把一切推到昏迷的奶奶身上。
神神鬼鬼的说法,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比解释系统更容易让人接受。
果然,提到奶奶,王翠花和林大壮惊骇的眼神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充满疑虑和巨大的不安。
林晚晚趁热打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弱。
“奶说…那是我们家最后活命的指望…让我…让我一定要告诉你们,现在处于绝境的我们,可以动那个粮了。”
她目光转向炕上昏迷的奶奶,心一横,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还说,墙角…墙角那个老鼠洞里,好像…好像也有点东西?是老鼠藏的?”
“老鼠洞?!”王翠花下意识地看向西北墙角那个不起眼的小洞。
那是她前几天想堵上,却被林大壮拦住的地方…难道…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一线渺茫的希望,让王翠花暂时压下了惊疑。
她猛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脸上的伤,像只护崽的母豹子一样冲到门边,将破麻布门帘死死掩好。
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争吵声似乎平息了,只剩下死寂。
她这才转过身,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地扫过丈夫和女儿,最后死死盯着林晚晚,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晚丫头,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要是…要是你敢骗娘…”
“娘!”
林晚晚打断她,眼神毫不退缩。
“我发誓!我用我这条命发誓!奶告诉我的!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
王翠花和林大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心。死马当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