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苏晨成了高家的常客。每日午后,他都会准时带着他的“游戏设备”出现,为高静雅进行“噩梦治疗”。客厅里的气氛,也从最初的死寂压抑,渐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高明远不再坐立不安,高母的祈祷声也少了些悲戚,多了几分虔诚的希冀。
“噩梦”的内容,在苏晨的精心编排下,悄然发生了变化。最初几天,依旧是与那些霸凌者的“战斗”,但高静雅不再是被动挨打。在“会说话的小熊”和苏晨时不时的“战术指导”下,她学会了更有效地运用“怒火冲击”,甚至解锁了几个诸如“勇气护盾”、“真实之言”(让霸凌者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往往是些可笑又可悲的懦弱念头)之类的新“技能”。
每一次“胜利”,【情绪共鸣模块】中那代表“勇气之光”的浅金色光芒便会明亮一分。苏晨发现,这种能量虽然不像纯粹的恐惧那般爆裂,却带着一种温润而持久的力量,甚至能反过来滋养他因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而产生的疲惫。
这天,苏晨带来的“游戏”又有了新花样。
“今天我们换个地图,玩点轻松的。”苏晨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主题是……《我的校园闪耀日记》。”
高静雅戴上VR眼罩,眼前不再是阴暗的走廊或废弃的角落。明媚的阳光洒满整个虚拟校园,绿草如茵,教学楼窗明几净,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同学”在路上说笑着走过,脸上都带着友善的表情。
“咦?”高静雅有些不适应。这里太……正常了,正常到让她有些无措。
“你的任务很简单,”苏晨的声音响起,“尝试和至少三位同学交谈,并成功加入一个社团。小熊今天放假,它说它要去隔壁《蜂蜜大盗》剧组客串,所以这次,你得靠自己了。”
高静雅:“……”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果然空空如也。没有了那个叽叽喳喳却总能给她勇气的小熊,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第一个“同学”迎面走来,是个戴着眼镜的文静女生,看到高静雅,她主动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好,新同学?”
高静雅身体一僵,手指蜷缩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别紧张,”苏晨的声音适时插入,温和依旧,“她看起来很友善。你可以问问她,图书馆怎么走,或者哪个社团比较有趣。”
高静雅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细声道:“你……你好。请问……文学社,怎……怎么走?”声音细小,还带着颤。
那女生笑容更盛:“文学社啊,我知道!我带你去吧?我叫林薇,你呢?”
“高……静雅。”
在林薇“热情”的带领下,高静雅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发现,和人交流,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这些“同学”的眼神里没有嘲弄,语气里没有恶意。他们会和她讨论书本,分享零食,邀请她一起去参加活动。
苏晨为她设计的第一个“社交挑战”,是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一个问题。当虚拟老师点到“高静雅同学”时,她的心跳瞬间加速。但在看到周围“同学”投来的鼓励目光,以及苏晨在通讯器里那句“你可以的,就像你推开那些坏蛋一样勇敢”的低语后,她站了起来,用有些发颤但还算清晰的声音,回答了那个并不算难的问题。
当老师笑着说“回答得很好,请坐”时,高静雅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情绪共鸣模块】中,浅金色的光芒柔和地波动着,其中似乎还夹杂了几丝代表愉悦的粉橙色。
接下来的几天,高静雅在苏晨构建的各种“社交模拟噩梦”中,体验了许多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她“加入”了绘画社,和“社员们”一起完成了“校园艺术展”的布展;她“参加”了班级联欢会,虽然只是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但当有人邀请她一起唱歌时,她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犹豫着点了点头;她甚至还在一场“辩论赛”中,作为三辩,磕磕绊绊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并得到了“队友”的击掌鼓励。
这些“噩梦”不再可怕,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高静雅开始期待每天下午的“游戏时间”。她脸上的苍白渐渐退去,多了一丝血色,眼神也日益灵动。虽然话依旧不多,但高明远和高母欣喜地发现,女儿有时会主动问他们一些简单的问题,或者在饭桌上,对苏晨做的“游戏”发表一两句简短的“体验反馈”。
这天,苏晨看着【情绪共鸣模块】中稳定而明亮的浅金色光芒,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静雅,今天的‘游戏’,有些特别。”苏晨的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了一些,“我们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高静雅戴上眼罩,眼前的场景是她记忆中童年时期的房间,墙上贴着歪歪扭扭的小动物,书桌上摆着缺了耳朵的兔子玩偶。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空气中仿佛还飘散着淡淡的奶香味。
但这一次,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穿着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碎花连衣裙,蜷缩在床脚,抱着膝盖,小声地啜泣着。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
高静雅的心猛地一揪。那是……过去的她。
“她很害怕。”苏晨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去和她说说话吧。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静雅一步步走近。那个小女孩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恐惧中,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他们又欺负我了……好痛……我不想去学校……”
高静雅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想要碰碰她,又有些迟疑。
“小雅……”她轻声呼唤。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信任:“你是谁?你也是来欺负我的吗?”
“不,我不是。”高静雅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我……是未来的你。”
小女孩愣住了,歪着头打量着她,眼神中的戒备丝毫未减。
“我知道你很难过,很害怕。”高静雅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无助的自己,“那些人很坏,他们不该那样对你。”
“他们抢走了我的小熊……还撕了我的画……”小女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哽咽。
高静雅的心一阵刺痛。她伸出手,轻轻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但是,小雅,你比你想象的要勇敢。你还记得吗?有一次,隔壁的小胖抢你的棒棒糖,你把他推倒了。”
小女孩抽噎着,想了想,点了点头:“嗯……”
“你看,你是有力量反抗的。”高静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引导,“只是后来,你太害怕了,忘记了自己有多勇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欺负你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懦夫。他们只会靠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来获得可怜的满足感。你不该因为他们的错误而惩罚自己,把自己关起来。”
小女孩安静地听着,眼神中的恐惧和抗拒,似乎在一点点消融。
“以后……他们还会欺负我吗?”小女孩怯怯地问。
高静雅沉默了片刻。苏晨并没有给她设定一个“他们再也不会出现”的完美结局。
“也许……还会遇到不友善的人。”高静雅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是,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因为,你会变得更强大。你会学会保护自己,你会交到真正的朋友,他们会站在你这边。”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在之前的“战斗”中,被苏晨作为“精神道具”具现化出来的小熊玩偶,递给小女孩。
“这个……还给你。”高静雅轻声说,“它会一首陪着你,给你力量。就像……未来的我,也会一首陪着你一样。”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小熊,又看看眼前这个“长大后的自己”,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彩。她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了高静雅。
“谢谢你……”小女孩的声音闷闷地从她怀里传来。
高静雅抱着这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感觉自己心中那块一首被坚冰覆盖的角落,也开始融化了。她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眼眶有些。
良久,她感到脸颊上一片濡湿。她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也流泪了。但这一次的眼泪,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情绪共鸣模块】中,浅金色的“勇气之光”如同温柔的潮水般涌动,在其核心,一缕更加纯净、更加明亮的白金色光芒悄然凝聚,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温暖。
【系统提示:特殊任务“心灵救赎”当前进度75%。检测到目标精神场域产生高纯度正面情绪能量“和解之光”,己大量收集。】
【备注:“和解之光”具有强大的精神修复特性,对宿主精神力恢复及韧性提升有显著效果。】
苏晨挑了挑眉。和解之光?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看来,让高静雅与过去的自己对话,是一步妙棋。真正的强大,并非遗忘伤痛,而是接纳它,并从中汲取成长的力量。
当高静雅摘下VR眼罩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户,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但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雨后初霁的天空。
她看着苏晨,许久,才轻声说了一句:“苏先生,谢谢你。”
这一次的感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诚,都要郑重。
苏晨微微一笑:“不客气。这是你自己的力量。”
高明远和高母站在门口,看着妹妹(女儿)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平静与释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她正在一点点地,从那个黑暗的囚笼中,走出来。
而这一切,都源于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却拥有着神奇力量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