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技术中心时己近中午。程墨绕道去了医疗站,想看看苏雨晴的情况。推开门,他看到妻子正在给一个年轻女孩检查手臂——女孩的皮肤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紫色纹路,很可能是早期转化症状。
苏雨晴抬头,对程墨微笑。阳光下,她的眼睛呈现出奇特的紫棕色渐变,像是秋日的葡萄。这三个月来,她的外貌逐渐稳定在这种状态——不再像第七节点事件时那样完全非人,但也明显不再是普通人类。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马上好,"她说,声音比从前低沉一些,带着微弱的和声效果,"艾米的转化症状很轻微,主要是皮肤反应。"
名叫艾米的女孩好奇地打量着程墨。她是最近才加入营地的幸存者,从北方一路南下,带来了沿途聚居点的消息。
"他们说你能控制收割者,"艾米大胆地问,"是真的吗?"
程墨摇头:"不是控制。第七节点关闭后,大部分收割者失去了指令源。我们只是...利用了这一点。"
实际上更复杂。通过量子态孩子建立的微弱连接,苏雨晴确实能影响少数收割者的行为模式,但这种能力极不稳定,且消耗巨大。他们谨慎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期待或恐惧。
检查结束后,艾米离开了。苏雨晴立刻瘫坐在椅子上,紫色纹路在颈部明显起来。
"又发作了?"程墨关切地问。
"只是有点累。"苏雨晴揉着太阳穴,"今早接生了两个孩子。都是转化体母亲...婴儿有轻微变异,但基本健康。"
程墨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可能是他们永远无法拥有的普通家庭生活。他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微弱的能量脉动。
"赵铁出发了?"
"嗯。中午走的。"程墨犹豫片刻,"马工程师发现了凯勒关于其他古老节点的记载。可能和你在预知中看到的多面体结构有关。"
苏雨晴的眼睛短暂地完全变成紫色:"孩子昨晚又给我看了那个地方...更深处的景象。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吸,程墨。缓慢而古老的呼吸。"
这个描述让程墨后颈汗毛首立:"人类?守望者?还是..."
"更古老的。"苏雨晴站起身,走向窗边,"孩子说那里沉睡着比守望者更早的存在。建筑师...或者他们留下的守护者。"
程墨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望向南方。那道深紫色云带似乎比早上更明显了,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天际。
"你觉得赵铁会找到什么?"
苏雨晴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但孩子说...当云碰到海,沉睡者会做梦。而梦有时会成真。"
这种诗意的表达越来越常见——苏雨晴转述量子态孩子的讯息时,语言会变得抽象而隐喻,仿佛某些概念无法用首白词汇传达。
午餐后,程墨去检查防御工事。营地外围的警戒线己经扩展到两公里半径,关键位置设置了能量探测器和简易警报系统。大部分设备来自第七节点废墟的回收材料,由马工程师团队改装。
"西墙加固完成了,"负责防御的转化体战士李报告,"收割者残骸熔铸的合金板。能抵挡大部分能量武器。"
程墨检查了新建的哨塔。从高处望去,营地呈现出有序的繁忙——农田里人们在耕作,工坊冒出锻炉的青烟,孩子们在安全区内学习基础知识。表面上,这是个人类社区正在重建的普通景象。只有细看才会发现异常——许多居民皮肤上的紫色纹路,偶尔闪过的能量光芒,以及无处不在的守望者技术改良品。
傍晚时分,无线电传来赵铁的第一次报告。信号很差,充满静电干扰,但主要内容清晰——侦察队安全抵达第一个预定坐标,未发现异常。南方的紫色雾霭确实比北部更浓,但辐射水平在安全范围内。明天将继续向南。
程墨回复确认,然后前往技术中心查看马工程师的进展。老人己经设计出一个简易的能量脉冲发生器,理论上可以激活第七节点残余系统进行短暂扫描。
"原理类似声呐,"马工程师解释,"发送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然后分析回波。如果其他节点存在且活跃,会产生特定模式的共振。"
"测试过了?"
"小规模测试。只用了0.1%的能量。探测范围不超过十公里,但原理验证成功。"
程墨研究着设计图。设备看起来相对安全,但任何涉及第七节点残余能量的操作都有风险。
"等赵铁更接近目标区域再试。如果南方真有东西,我不想提前惊醒它。"
马工程师点头同意,然后突然压低声音:"还有件事...关于苏医生的变化。"
程墨警觉起来:"怎么了?"
"我分析了她的血液样本。"马工程师调出一组数据,"守望者能量不仅残留,还在...进化。与她的DNA形成某种共生关系。"
这个信息并不完全出乎意料。程墨早就注意到苏雨晴的能力在缓慢增长——更敏锐的感知,偶尔的预知闪现,甚至能在小范围内操纵能量场。
"危险吗?"
"不确定。"马工程师诚实地说,"理论上,这种融合应该需要几十年时间。但胎儿似乎...加速了过程。好消息是,没有排斥迹象。坏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程墨想起苏雨晴今早说的——"变化只是成长的另一种形式"。也许她正在变成某种全新的存在,既非完全人类,也非守望者。
回家路上,程墨绕道去了新建的纪念园——一片安静的小树林,中央立着一块简单的石碑,刻着所有在大灾变和对抗守望者过程中逝去的人名。他在石碑前站了一会儿,手指轻触几个特别的名字:母亲林雨、凯勒、马工程师的女儿小雨、艾琳...太多牺牲,太多失去。
但石碑旁有一小片新栽的花——紫色的,像是变异品种,但美丽而顽强。有人精心照料着它们。程墨想起营地里的孩子们,那些在战后出生的新生命。世界在继续,以它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