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沈晋挑眉：“我也没吃，本来打算拿了茶具路上随便买点。”他拉开冰箱，“家里有什么？”
“水饺、馄饨，还有...”叶灵扒拉着冷冻层，“啊，最后一包方便面。“
沈晋捏住她后颈：“这么寒碜？”他故意用京片子拖长音调，“跟大爷我住别墅去呗，保你顿顿米其林三星。”
“找打是不是？”叶灵抡起拳头就要砸，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认真的。”沈晋突然正色，下巴蹭着她发顶，“我在云麓山庄买了栋别墅，离公司就二十分钟。”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搬来一起住？”
叶灵耳根发烫，轻轻点头。他们最后煮了那包速冻水饺，沈晋非要往汤里加蛋花和紫菜，说是要提升平民美食的格调。
下午西点多，叶灵站在衣柜前己经换了三套衣服。藏青色连衣裙？太严肃。米色针织套装？不够正式。她咬着皮筋正准备扎头发，沈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别紧张。”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就是顿家常便饭。”
沈家别墅·傍晚
铁艺大门缓缓开启时，叶灵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车道两旁的法国冬青被修剪成精确的几何形状，尽头处的灰白色洋房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座微缩的凡尔赛宫。
“老头子就喜欢这种排场。”沈晋捏了捏她汗湿的手心，低声道，“别紧张，就当是来吃顿饭。”
叶灵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银杏项链，唇角微扬：“放心，我不怯场。”
沈母正在玄关处调整一盆蝴蝶兰，珍珠耳坠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光芒。听到脚步声，她放下银质花剪，转身时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叶小姐气色真好。”
“伯母好。”叶灵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清润如泉，“冒昧打扰了。”
沈母的目光在她颈间的银杏项链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笑道：“晋儿难得带朋友回来，怎么会是打扰？”
叶灵从手提袋中取出素木茶盒，双手递上：“家母亲手炒的明前白茶，虽不是什么名品，但胜在新鲜。”她指尖轻点盒盖，“采的是清明前三日的嫩芽，炒制时特意保留了山野的清韵。”
沈母接过茶盒，指尖在竹篾纹路上轻轻：“手工茶难得，令堂有心了。”
叶灵微笑：“母亲说，茶如人，贵在真味。”
沈母眸光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听沈晋插话：“妈，姐呢？”
“总公司临时有事，她赶不回来了。”沈母转向管家，“去准备茶具。”
当叶灵又取出那个黑檀木盒时，沈晋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盒面上阴刻着残缺的银杏叶纹，断裂的叶脉处泛着幽暗包浆，像件流传百年的古物。
沈晋心头掠过一丝疑惑——陶艺工作室怎么会用这么贵重的包装？指尖刚要触碰木盒，就被叶灵轻轻按住手背。
“晋儿眼光越来越好了。”沈母扫了眼木盒，首接交给管家。她显然把这当成了儿子准备的见面礼——毕竟上个月拍卖会上，沈晋确实拍下过一套宋代茶具。
沈晋盯着管家手中的木盒，工作室明明用的是普通纸盒。他侧头看向叶灵，却见她微微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
他们移步到沈家茶室
青花瓷茶具在梨花木茶盘上泛着润泽的光，管家将山泉水注入银壶，水声潺潺。
沈母指尖轻点茶盘边缘，笑意温婉：“叶小姐会泡茶吗？“
叶灵抬眸，唇角微扬：“父亲喜茶，从小耳濡目染，略懂一二。”
“那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沈母将茶匙推向她，目光却落在她腕间的动作上——世家女子执壶，手腕必先沉三分。
叶灵并未立即接话，而是先取过母亲寄来的明前白茶，指尖捻起一撮，置于掌心轻嗅。茶香清冽，带着山间晨露的冷意。
“山泉水煮至蟹目初生，最宜泡白茶。”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母亲常说，水温过了，茶就死了。”
沈母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蟹目初生”是宋代点茶的古法术语，如今知道的人不多。
叶灵执壶的手腕果然先沉了三分，水流从壶嘴倾泻而下时，如银河垂落，分毫不溅。青花瓷盏中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白毫浮沉，茶汤渐渐泛出琥珀色。
沈晋靠在茶室门边，目光在母亲和叶灵之间来回扫视。
他记得很清楚——陶艺工作室的包装明明是普通纸盒，那个黑檀木盒从何而来？
看着叶灵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他忽然想起许多细节：
-她下围棋时，执子的手势像极了父亲那些老友；
-她泡茶时，水流的弧度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她谈起诗词时，眼中闪动的光彩，仿佛那些文字是她血脉里流淌的东西。
这些细节他曾以为是家教良好，可现在——
“晋儿？”沈母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尝尝叶小姐泡的茶。”
沈晋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叶灵的手背。她的皮肤微凉，像上好的瓷器。
“好茶。”他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锁在叶灵脸上，“比上次在郑丞家喝的强多了。”
——这是试探。郑丞家的茶艺师是京都请来的老师傅，叶灵若是寻常家庭，怎会泡得更好？
叶灵睫毛轻颤，却只是温婉一笑：“郑少爷家的茶太讲究火候，反倒失了真味。”
沈母接过茶盏，指腹在盏底轻轻一蹭——这是验茶的老规矩，若茶温不对，盏底必有灼痕。
可盏底清凉如玉。
“好茶。”沈母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化开，竟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在京都某次茶会上尝过的味道。
叶灵垂眸，指尖在茶盘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半圆——那是京都茶道中“月映千江”的起手式，但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
沈晋突然开口：“妈，那套青花瓷不是您去年从景德镇带回来的吗？”
沈母放下茶盏，笑意不减：“是啊，可惜比不上叶小姐家的手艺。”
叶灵抬眸，目光清澈：“伯母说笑了，青花瓷是国粹，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沈母指尖在茶盘上轻轻一叩，似笑非笑：“叶小姐谦虚了。”
茶香氤氲中，三人各怀心思。
沈晋凝视着叶灵的侧脸，忽然意识到——
他爱上的这个女孩，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