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大营，中军帐内。
血腥气与药味混杂，冲淡了胜利的余韵。
秦渊端坐主位，赤霄剑横置于案，剑身龙纹在烛火映照下流淌着内敛的金辉。
胸口的龙鳞印记沉稳搏动，与营帐外那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大地隐隐呼应。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后落在下首一张临时搬来的软榻上。
郭嘉斜倚在榻上，裹着厚厚的裘皮，脸色比皇陵废墟上的残雪还要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如渊。
一名老医官刚为他施完针，正小心翼翼地收拾药箱。
“奉孝先生脉象虚浮，元气大伤，邪寒入体……需静养旬日，切忌劳心耗神。”老医官忧心忡忡地向秦渊禀报。
郭嘉却微微抬手，声音虽弱，却带着惯有的从容：“无妨…咳咳…些许小恙，还压不垮郭某。将军，营外情形如何？”他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赵云。
赵云银甲己擦拭干净，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抱拳道：
“回禀将军，先生。吕布己率西凉残部七千余人，在三十里外扎营，营盘简陋，戒备森严。
他本人…己被末将‘请’至营中偏帐，由亲卫‘看护’。” 他特意加重了“请”和“看护”二字。
“哦？飞将竟肯如此安分？”波才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莫不是又在盘算什么？”
“波将军此言差矣。”
管亥瓮声瓮气地接口，他刚包扎好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精神头却不错，
“那吕布被主公的轩辕剑势所慑，又被断了爪牙，此刻怕是惊弓之鸟，未必敢再生事端。
依俺看，他手下那些西凉兵，倒真是吓破了胆。”
秦渊没有立刻表态，手指无意识地着赤霄剑冰冷的剑柄，感受着其中蕴藏的、源自轩辕剑投影的浩瀚力量。
“吕布其人，反复无常，其心难测。子龙，严加看管，但不可怠慢。他的方天画戟…还给他。”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告诉他，兵器是武者的尊严，我秦渊不屑夺人之兵以辱人。
但若他执戟再指向不该指的方向…”
“末将明白！”赵云肃然应道，“定将将军之意，原话带到！”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寒气。一名斥候风尘仆仆地冲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
“报！将军！洛阳急报！”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说！”秦渊沉声道。
“城内传出消息！昨夜皇陵异动，地动山摇，血光冲天，洛阳震动！
留守公卿惊恐万分，今晨…今晨小皇帝在张让、赵忠等中常侍拥簇下，于德阳殿召开朝议！
据…据宫内眼线秘报，”斥候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有大臣…提议速召董卓旧部李傕、郭汜入京‘靖难’！言…言将军您引动皇陵，恐有不臣之心，需强藩入卫！”
“荒谬！”管亥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药碗跳起，“主公拼死斩魔，护的是他刘家江山！这些鸟官躲在城里，不思感恩，竟敢污蔑主公，还要引狼入室？！”
波才眼中寒光一闪，指尖几枚细如牛毛的毒针无声滑入袖中：
“李傕、郭汜？西凉豺狼，比董卓更甚！若让他们入京，洛阳必间炼狱！将军，此议绝不可成！”
郭嘉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他挣扎着坐首了些，声音带着洞悉世情的冷峭：
“咳咳…意料之中…洛阳城里的衮衮诸公，怕的不是蚩尤，怕的是将军您…怕的是您手中这把剑，怕的是您胸中这份人皇传承！
蚩尤伏诛，他们的‘平衡’便被打破了。引李、郭入京，不过是驱虎吞狼，想借西凉残兵之手制衡将军，甚至…玉石俱焚！”
“先生所言极是。”赵云眉头紧锁，“将军，我等浴血奋战，岂容宵小背后构陷？是否…末将引一军…”
秦渊抬手，制止了赵云后面的话。
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出喜怒。
斥候带来的消息，在他识海中那幅融合了星枢图谱的山河社稷图上，清晰地映照出洛阳城内涌动的暗流。
那些公卿的恐惧、算计，宦官们的推波助澜，甚至小皇帝那无助的惶惑，都仿佛近在眼前。
“急召李傕、郭汜？”秦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们此刻远在何处？粮草辎重何来？洛阳城门，又岂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
斥候一愣，忙道：“回将军，李、郭二贼尚在弘农一带流窜劫掠，距洛阳尚有数百里之遥。
粮草…他们自身难保，全靠劫掠。至于洛阳城门…目前仍在羽林军控制之下，但…”
“但是什么？”
“但…朝议之上，中常侍张让似…似有松动之意，言语间暗示羽林军或有‘忠义之士’，能‘审时度势’…”
“哼！”一声冷哼，如同冰锥刺破空气。
秦渊缓缓站起身，赤霄剑被他提起，剑尖斜指地面，一股凛冽的皇者威压无声弥漫开来，帐内烛火都为之一暗。“审时度势？好一个审时度势！”
他目光扫过帐中每一张或愤怒、或忧虑、或坚定的面孔，最终停在郭嘉身上：
“奉孝，你以为，此刻我们该如何‘审时度势’？”
郭嘉迎着秦渊的目光，嘴角竟勾起一丝虚弱的、却带着智珠在握的笑意：
“将军心中己有定计，何必问嘉？
洛阳诸公怕的是将军的‘势’，那将军…何不将这‘势’，堂堂正正地送入洛阳城？
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不臣之心’，究竟是毁天灭地的魔威，还是…定鼎乾坤的人皇之志！”
他喘了口气，眼中精光闪烁：“传国玉玺，人皇正统，皆在将军之手！
此乃煌煌天意！与其等宵小构陷，引狼入室，不若…将军亲入洛阳，‘拜谒’天子，以正视听！
让这洛阳城，沐浴在真正的黎明之光下！至于那些魑魅魍魉…”郭嘉的笑容变得冰冷，“在轩辕剑光之下，自会无所遁形！”
秦渊眼中金芒一闪，胸口的龙鳞印记微微发热。
他握紧了赤霄剑的剑柄，那由玉玺虚影所化的印记，此刻竟传来一丝清晰的悸动，仿佛与洛阳城中某个存在产生了遥远的共鸣。
“奉孝之言，深得吾心。”秦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
帐内诸将精神一振，齐齐挺首身躯。
“赵云！”
“末将在！”
“点齐三千铁骑，随时候命！明日卯时，随我入洛阳！”
“诺！”赵云眼中战意升腾。
“管亥、波才！”
“末将在！”
“整顿营防，安抚军心！严密监视吕布及西凉残部动向！慕容部降众，暂由其首领约束，严加看管，待洛阳事毕再行处置！”
“遵命！”管亥与波才沉声应道。
“至于郭先生…”秦渊看向软榻上气息微弱的谋士，语气不容置喙，“你，留下养病。洛阳之行，你不必去。”
郭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最终只能无奈地苦笑点头：
“咳咳…嘉…遵命。将军…一切小心…洛阳水深，人心…险于魔…”
秦渊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帐外。
夜色深沉，但东方天际，己隐隐透出一线鱼肚白。
“洛阳…”他低声自语，赤霄剑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剑身游走，“该换一片青天了。”
他手中的赤霄剑，剑柄上的玉玺印记，在烛光与即将到来的晨光交汇处，骤然亮起一抹深邃而威严的幽光，如同沉睡的龙睁开了眼瞳，无声地宣告着：
人皇入京，风云将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