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那一场“丹炉倾覆,杂役突破”的风波,如同长了翅膀,转瞬间便传遍了云凌仙宗的每一个角落。青玄真人听闻此事时,正于自己的静室中打坐调息。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这个小徒弟,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乱之源”!
从鸡腿到鸡腿菇,再到这莫名其妙的丹炉灰,她总有办法将宗门搅得天翻地覆。
青玄真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他觉得,不能再任由这丫头胡闹下去了。这些层出不穷的“美食奇效”,其根源,不就是她那鼓鼓囊囊、从不离身的小布包,以及她对各种吃食的执念么!
“必须从源头断绝!”青玄真人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起身,拂袖,大步流星地朝着啾啾的住处而去。
此刻的啾啾,尚不知自家师尊己是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她正坐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面前一堆五颜六色的小零嘴发愁。这些都是她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宝贝,有酸甜可口的灵果干,有香脆的坚果,还有几块用蜂蜜腌渍过的菌菇片。
“师尊!”啾啾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见青玄真人铁青着脸站在院门口,吓得小身板一抖,手里的半块果干“啪嗒”掉在了地上。
青玄真人目光如电,扫过啾啾面前那摊“罪证”,声音冷硬:“啾啾,为师今日前来,是要将你这些……零食,尽数没收!”
“啊?”啾啾小嘴一张,圆溜溜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为什么呀师尊?这些都是啾啾的宝贝……”
“宝贝?”青玄真人冷哼一声,“就是这些‘宝贝’,让你玩性大发,屡屡闯祸!今日膳堂之事,你可知错?”
啾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道:“啾啾不是故意的……大鸟它……它只是想帮我……”
青玄真人懒得与她多言,首接对随行的两名执法弟子道:“搜!将她身上,以及这院内所有吃食,全部收缴!”
“是!”执法弟子领命,开始在小院内翻找起来。
啾啾的那个宝贝小布包,自然是首当其冲的目标。布包被打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除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种子、小石子,果然还有不少用油纸包好的零嘴。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被一件件收走,啾啾的小脸越皱越紧,嘴巴也越瘪越高,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看得一向铁面无私的青玄真人,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不忍。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不忍压了下去。慈母多败儿,严师才能出高徒!他今日,定要让这小丫头长长记性!
很快,小院内所有能称之为“零食”的东西,都被堆放在了一起,由执法弟子用一个大储物袋尽数装了起来。
啾啾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又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小布包,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呜……我的鸡腿菇干……我的糖霜花生……”她抽抽噎噎,伤心极了。
青玄真人见状,心中那刚刚升起的些许得意,瞬间被这小丫头的哭声搅得七零八落。他板着脸,准备训斥几句,让她明白自己用心良苦。
搜查完毕,执法弟子躬身退下。青玄真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见啾啾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从宽大的袖子里,小心翼翼地摸索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个用荷叶包着,烤得外皮微微焦黑,却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红薯。
“师尊……”啾啾伸出小手,将那尚带着余温的烤红薯递到青玄真人面前,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这个……这个给你吃,可甜了。啾啾……啾啾就剩下这个了。”
青玄真人看着眼前这个焦黑中透着金黄的烤红薯,又看了看啾啾那双被泪水洗过、清澈见底的眼睛,以及她脸上那抹强作欢颜的讨好,心中猛地一滞。
他本想严词拒绝,斥责她不知悔改,竟还私藏零食。
可那烤红薯的香气,实在太过霸道。一股焦糖般的甜香,夹杂着朴实的泥土芬芳,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勾得他腹中那久未有波澜的馋虫,都开始隐隐骚动。
鬼使神差地,青玄真人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烤红薯。
红薯入手温热,触感柔软。他犹豫片刻,终是抵不过那的香气,轻轻撕开一小块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薯肉。
他矜持地,只咬了一小口。
下一瞬,青玄真人的眼睛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
那红薯入口即化,细腻绵软,一股纯粹而浓郁的甜糯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如同最温醇的灵蜜,熨帖着他的味蕾,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焦躁与不快。
这……这凡俗之物,竟有如此滋味?
青玄真人维持着面上的严肃与冷峻,动作却不见丝毫停顿,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只烤红薯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丝薯肉都未曾剩下。
吃完,他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啾啾见师尊吃完了红薯,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泪痕未干的小脸蛋像雨后初晴的太阳花。
青玄真人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片刻的失态,依旧板着脸道:“念你尚有孝心,此次便暂且……嗯,此事下不为例!日后若再让为师发现你私藏零食,定不轻饶!”
说完,他拂袖转身,作势离去。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趁着啾啾不注意,宽大的袖袍微微一动,那几片被他撕下、原本打算丢弃的红薯皮,竟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他的袖中。
青玄真人脚步沉稳地走出小院,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物……竟恐怖如斯!”他暗自心惊。区区一个烤红薯,竟能让他失了方寸。
看来,对这小徒弟的“饮食管制”,任重而道远啊。
青玄真人摇了摇头,脚下的步伐,似乎比来时,还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