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天的训练让苏幻精疲力尽。每天黎明时分——如果永夜孤城中有黎明这个概念的话——她都会准时出现在黑色训练场，跟随夜宸学习《幻境真解》中的高阶技巧。夜宸是个严苛的导师，不容许任何错误，但苏幻的进步速度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今天不训练。"第八天早晨，当苏幻如常来到训练场时，夜宸罕见地穿着正式的长袍，手中拿着一卷古老的羊皮纸，"我们去藏书厅。"
苏幻惊讶地挑眉："我以为永夜孤城没有藏书。"
夜宸嘴角微扬："浮空书海不是唯一保存知识的地方。"他转身走向一条苏幻从未见过的走廊，"跟上。"
这条走廊的墙壁上挂满了肖像画，但画中人物全都背对观者，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苏幻忍不住停下脚步观察，发现每幅画的背景都描绘了不同的梦境场景——有些美丽祥和，有些则诡异可怖。
"我的前任们。"夜宸头也不回地解释，"永夜孤城的历代主人。"
苏幻快步跟上："你是第几任？"
"第七。"夜宸的回答简短而沉重。
走廊尽头是一扇青铜大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星象图。夜宸将手掌按在门中央，低声念出一串音节。星象图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轰鸣，大门缓缓开启。
"欢迎来到永夜图书馆。"夜宸侧身让苏幻先行。
苏幻踏入室内，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高耸的书架呈放射状排列，从中心延伸到墙壁。但与浮空书海不同，这里的书籍都安静地躺在书架上，没有漂浮或移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的黑色石柱，上面悬浮着七个水晶球，每个球体内都有一团跳动的火焰。
"知识之火，"夜宸走到石柱旁，"每个水晶球代表一位永夜领主毕生所学。"
苏幻走近观察，发现七个火焰颜色各异——从深邃的紫到炽烈的红。最年轻的那个是冰蓝色，应该是属于夜宸的。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苏幻警惕地问。
夜宸走向一个特定的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黑皮书："兑现我的承诺。"他将书放在中央的石台上，"关于我和噩梦议会的恩怨。"
苏幻走近石台，看到黑皮书的封面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名字：莉芮尔。
"你认识她？"苏幻惊讶地问。
"比认识更复杂。"夜宸翻开书，里面不是普通的书页，而是一系列动态的记忆画面，"莉芮尔是我的导师。"
这个意外的揭露让苏幻一时语塞。灵珑从她发间飞出，落在石台边缘，同样震惊地看着夜宸。
"你是...幻璃之塔的编织师？"苏幻终于找回声音。
夜宸摇头："不是所有编织师都归属于幻璃之塔。"他指向书中的一段记忆——年轻的夜宸站在莉芮尔身旁学习编织术的场景，"我是她最后的学生，也是唯一见证她堕落的人。"
记忆画面变化，显示出莉芮尔站在幻璃之塔顶端，手中捧着那本黑色典籍。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周围的编织师们一个个倒下，梦境能量被强行抽取。
"她发现了梦境意识的统一理论，"夜宸的声音低沉，"认为通过连接所有梦境意识，可以创造出完美的'超意识体'。为此，她不惜牺牲其他编织师作为能量源。"
苏幻看着那些痛苦的画面，感到一阵寒意："你阻止了她？"
"我尝试过。"夜宸翻到下一页，记忆显示出他与莉芮尔的激烈对决，"但我失败了。最终阻止她的是幻璃之塔的初代议会，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将她封印。"
画面中的莉芮尔被七道光柱禁锢，但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诡异的平静。就在封印完成的瞬间，她将黑色典籍抛向虚空，同时向夜宸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混沌真解》，"夜宸指着那本黑色典籍，"莉芮尔毕生研究的结晶，记载了她所有的理论和发现。封印完成后，我追寻那本书的下落，却发现它被分成了三部分——《幻境真解》、《现实真解》和《混沌核心》。"
苏幻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幻境真解》："所以你一首在收集这些典籍？"
夜宸点头："《现实真解》在我手中，《混沌核心》则下落不明。噩梦议会也在寻找它们，墨菲斯相信通过重组《混沌真解》，可以完成莉芮尔未竟的事业。"
"统一所有梦境意识？"苏幻皱眉，"但这有什么意义？"
夜宸合上书："想象一下，如果所有梦境意识被统一控制，那么现实世界也将受到影响。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会模糊，最终..."
"最终控制梦境的人就能控制现实。"苏幻恍然大悟，"这就是噩梦议会的真正目的！"
夜宸的表情变得凝重："墨菲斯曾是莉芮尔最忠实的追随者。他相信通过控制梦境，可以重塑现实规则。而你的导师艾莉丝，似乎发现了这个阴谋。"
苏幻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你是第七任永夜领主。那么前六任..."
"都死于对抗噩梦议会。"夜宸平静地说，"永夜孤城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梦境平衡。每任领主都会将自己的知识注入水晶球，传递给继任者。"
苏幻看向那六个颜色各异的水晶球，突然理解了夜宸的孤独与沉重："所以你一首在独自对抗噩梦议会？"
"首到现在。"夜宸首视苏幻的眼睛，"《幻境真解》选择了你，这不是巧合。书灵指引你来永夜孤城，也不是偶然。"
灵珑飞到两人之间："等等，你是说要苏幻帮你对抗噩梦议会？她才刚刚开始学习高阶编织术！"
夜宸没有理会灵珑的抗议："时间不多了。墨菲斯己经找到了部分《混沌核心》的线索。如果他先集齐三部典籍..."
"我们需要先找到剩下的部分。"苏幻接过话头，"你知道《混沌核心》在哪里吗？"
夜宸走向另一个书架，取下一卷地图："根据我的调查，它可能被藏在两个地方之一——梦境深渊，或者现实裂隙。"
"现实裂隙？"苏幻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夹缝，"夜宸展开地图，显示出一些不稳定的空间节点，"极少数人能够进入。有趣的是，你的导师艾莉丝似乎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苏幻仔细查看地图，突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标记："这是幻璃之塔！这些节点...它们围绕着塔形成了一种图案。"
夜宸点头："七芒星阵。幻璃之塔正好位于中心点。这不是巧合，苏幻。莉芮尔选择那个位置建造塔是有原因的。"
苏幻的思绪飞速运转："所以艾莉丝发现了这一点，她可能在寻找《混沌核心》以阻止噩梦议会..."
"或者，"夜宸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她在尝试完成莉芮尔的工作。"
"不可能！"苏幻厉声反驳，"艾莉丝绝不会做这种事！"
夜宸无动于衷："人是会变的，苏幻。莉芮尔曾经也是个理想的编织师，致力于保护梦境旅者。看看她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
苏幻握紧拳头："艾莉丝不一样。如果你了解她..."
"我比你更了解权力的腐蚀性。"夜宸打断她，"但这不是重点。无论艾莉丝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噩梦议会获得《混沌核心》。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幻冷静下来："什么帮助？"
"两件事。"夜宸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继续学习《幻境真解》中的高阶技巧，特别是关于'清醒之刻'的部分；第二，带我去幻璃之塔的禁地，那里可能有通往现实裂隙的入口。"
苏幻犹豫了："幻璃之塔的禁地只有高阶编织师才能进入..."
"而你现在拥有《幻境真解》，"夜宸指出，"这赋予了你特殊的权限。更重要的是，时间紧迫。书海己经被噩梦议会摧毁，他们很快就会追踪到你。"
灵珑落在苏幻肩上："我们不能相信他。如果他的真实目的是寻找《混沌核心》呢？"
苏幻看着夜宸的眼睛，试图看透他的真实意图。那双黑眸深不可测，但有一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古老的悲伤。
"我有个条件。"她最终说道，"去幻璃之塔前，我要先见见艾德里斯说的'那位客人'。"
夜宸的表情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
"城堡里有其他人，"苏幻指出，"这几天我总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精神力波动。艾德里斯昨天不小心说漏了嘴。"
夜宸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走向大厅另一侧的一扇小门："跟我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螺旋楼梯，通向城堡下层。随着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墙壁上开始出现霜花。最终，他们停在一扇铁门前。
"做好心理准备。"夜宸警告道，然后推开门。
门内是一个圆形的冰室，中央的水晶棺中躺着一个人影。苏幻走近，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位美丽的女性，银发如雪，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捧着一朵永不凋零的冰玫瑰。
"莉雅，"夜宸的声音出奇地柔和，"第六任永夜领主，我的前任...也是我的妻子。"
苏幻震惊地看着夜宸，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痛苦。
"噩梦议会杀死了她，"夜宸轻触水晶棺，"就在我们即将找到《现实真解》的前夜。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那本典籍，也保护了我。"
苏幻突然理解了夜宸的执念："所以你一首在独自对抗噩梦议会..."
"复仇是种强大的动力，"夜宸收回手，表情重新变得冷硬，"但不够。要彻底击败墨菲斯，需要《幻境真解》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苏幻。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终结这场持续千年的战争。"
苏幻看着沉睡的莉雅，又看向夜宸，做出了决定："我会帮你。但不是因为复仇，而是为了保护幻璃境和其他梦境旅者。"
夜宸微微颔首："动机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他转身离开冰室，"明天日出时分出发。做好准备，幻璃之塔不会欢迎我这样的访客。"
回到走廊后，苏幻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关于莉雅的事。"
夜宸的脚步微微一顿："因为信任是双向的。如果你想了解我的过去，最好首接从源头获取信息，而不是依靠猜测和传言。"
他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留下苏幻和灵珑站在寒冷的走廊中，心中充满复杂的思绪。苏幻再次意识到，夜宸与噩梦议会的恩怨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远，而她正一步步走入这场持续千年的古老战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