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小雅那一声惊惶的尖叫，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友纯的心，猛地一沉。
朝廷钦犯？搜查尚书府？
这可不是后宅妇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是能让整个家族都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祸！
她迅速地冷静下来，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我的目标，不是拯救尚书府，而是确保我自己，以及我这点微末的家当，能在这场风暴中，安然无恙。’
她的生存本能，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
“小雅！”友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镇定，“立刻去外面，不要靠近，远远地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哪个衙门的？要搜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我们府上？问清楚了，立刻回来告诉我！”
小雅早己吓得六神无主，但听到自家小姐这镇定的声音，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又跑了出去。
友纯则一刻也没有耽搁。
她迅速回到屋内，动作麻利地，开始转移和隐藏自己最重要的“资产”。
那二百一十两的银票，被她从墙角的砖缝里取出，用油纸重新包好，塞进了床底下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破洞里，又用几块烂木头堵死。
那本神秘的古籍，和那套银光闪闪的精巧工具，也被她用粗布层层包裹，
藏在了院中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一个新挖的浅坑里，上面又盖上了厚厚的落叶和浮土。
至于那块能让植物焕发生机的黑色奇石，则被她贴身藏好，放在了最里层的衣袋中。
做完这一切，她又快速地，将屋里那盆刚刚盛开的、神异的墨兰，连同花盆一起，塞到了床底下最阴暗的角落。
此等异象之物，万一被那些官差看到，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她的西跨院，必须恢复到以前那种，最破败、最不起眼、最让人不屑一顾的状态。
小雅很快就带回了消息，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小……小姐，是京兆府的衙役，带头的是个姓李的都头，出了名的凶神恶煞！”
“说是……说是有个从工部衙门里偷了什么重要图纸的文书，逃了出来，有人举报，说他可能藏在我们尚书府里！”
“他们现在，正在一间一间院子地搜查呢！”
工部文书？图纸？
友纯的眉头，微微一皱。
听起来，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这种大范围的搜查，最怕的就是被“殃及池鱼”。
她看着自己这个简陋的小院，心中迅速定下了一个“示弱避祸”的计策。
“小雅，听着。”
“待会儿衙役来了，你就装作吓傻了的样子，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只管哭。”
“把院子里那几盆刚移栽过来的名贵花草，随便弄乱几盆，显得我们这里疏于打理，不像能藏人的地方。”
“我自有办法应付。”
小雅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呵斥声，就传到了西跨院的门口。
“砰！”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七八个身穿皂隶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在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都头带领下，闯了进来。
“奉京兆府尹之命，搜查朝廷钦犯！里面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李都头大声嚷嚷着，眼神像刀子一样，在院子里扫视。
当他看到这个比他家柴房还要破败的院子，和院中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面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女时，眼神里的凶狠，不由得化为了几分鄙夷和不耐烦。
小雅“啊”的一声尖叫，首接瘫坐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友纯则扶着门框，用袖子掩着嘴，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一副久病缠身的模样。
“官……官爷，不知……不知所为何事？”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少废话！”李都头不耐烦地喝道，“可见过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青色儒衫，三十岁上下的陌生男子？”
友纯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
“官爷……我这院子，您也看到了，除了……除了我和这个傻丫头，平日里，连只野猫都罕得进来……”
“搜！”李都头懒得再跟她废话，大手一挥。
几个衙役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了那两间简陋的小屋。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过后，他们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头儿，什么都没有，连耗子都饿得打晃！”
“就是，这破地方，比咱们牢房还不如，钦犯要是藏在这儿，还不如去自首呢！”
李都头的脸上，也露出了失望和嫌弃的表情。
他本就没指望在这种地方能搜出什么。
他正要带人离开，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墙角那只正在呼呼大睡的黑色小猫“煤球”。
他眼神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等等！”
友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李都头走到煤球跟前，用脚尖踢了踢它。
“这猫，倒还挺肥。”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兄弟们搜了半天，也辛苦了。这猫，就当是给兄弟们打打牙祭，补补身子！”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煤球。
友纯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怯弱无助的表情。
她正要开口，用一种更“巧妙”的方式阻止。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只原本还在熟睡的煤球，在李都头的手即将碰到它的时候，突然“喵呜”一声怪叫，从地上一跃而起！
它的身体，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膨胀了一圈！
那乌黑的毛发，根根倒竖，像钢针一般！
它那双原本温顺的眼睛，此刻，却变成了两道幽绿色的、充满了野性和凶戾的寒光！
它没有逃跑，反而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主动扑向了李都头那只伸过来的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西跨院的宁静。
李都头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煤球落地，弓着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般的嘶吼，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小的豹子。
所有的衙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友纯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这只平日里只会卖萌撒娇的小东西，竟然还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管事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急匆匆地从院外跑了进来。
“西小姐！西小姐！大夫人有请！”
那管事妈妈看了一眼院内的情景，又看了看李都头那血流不止的手，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她转向李都头，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
“李都头，大夫人说了，今日之事，惊扰了府内上下，实属无奈。”
“如今各处都己搜查完毕，想必钦犯也并不在此。”
“这是大夫人赏给各位官爷的茶水钱，还请李都头，带着兄弟们，早些回去复命吧。”
说着，她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都头又惊又怒，却也知道，尚书府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更何况，他现在还受了伤。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那只依旧对他虎视眈眈的黑猫，又看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柔弱无助”的西小姐。
最终，他只能打掉牙和血吞，接过荷包，带着手下，狼狈不堪地，退出了西跨院。
危机，似乎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友纯看着那些衙役远去的背影，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走到煤球身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那依旧紧绷的背脊。
小东西，干得不错。
就在这时，那个管事妈妈，又走上前来，对着友纯，福了一福。
“西小姐，大夫人让奴婢给您传个话。”
“说今日府内受了惊吓，气氛紧张，明日原定的，锦绣阁和瑞福祥两位掌柜的会面，暂时取消。”
“让您……安心在院中休养，近日，不要随意走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