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柳青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门外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铁面婆婆拄着拐杖缓缓走进院子，浑浊的老眼在柳青身上打量着，就像猎鹰审视猎物。
“青青，洗衣服呢？”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
“嗯，婆婆。”柳青抬起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铁面婆婆在石阶上坐下，拐杖横放在膝盖上。
“昨天的会开得不错，村长很满意。”
“那就好。”柳青继续搓洗着衣服，水花溅到手臂上。
“能帮到村里，我很高兴。”
“帮到村里？”铁面婆婆冷笑一声，
“你觉得自己在帮村里？”
柳青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洗衣。她能感觉到老妇人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在她身上。
“当然啊。”柳青语气平静，
“村长让我教育姐妹们，我就认真做。大家和睦相处，不是挺好的吗？”
“和睦相处。”铁面婆婆重复着这西个字，声音中带着讥讽。
“你昨天说要教她们草药，处理外伤。这些话，很有意思。”
柳青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老妇人。阳光照在她脸上，让那张年轻的面孔显得格外平静。
“婆婆是觉得我说错了什么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在碰撞。
铁面婆婆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柳青面前。
“丫头，你很聪明。比村里来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聪明。”
“您过奖了。”
“聪明不是坏事，但太聪明的女人，在这种地方活不长久。”老妇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威胁。
柳青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婆婆，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铁面婆婆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柳青的脸颊。
“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一些。”
她凑近柳青的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老身在这村里几十年，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女人。刚来时都很有想法，很有主见。但最后，她们要么学会了老实，要么……”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
柳青轻轻侧过头，与老妇人的目光首接相对。在那一瞬间，铁面婆婆仿佛看到了柳青眼中闪过的某种光芒——冰冷、坚定。
但转眼间，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温顺。
“婆婆，您是在关心我吗？”柳青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刚好的颤抖。
铁面婆婆眯起眼睛。这个女人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算是吧。”老妇人重新坐下，
“你是张根生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饶不了任何人。”
“我不会出事的。”柳青转身继续洗衣，
“我只是想安安分分过日子。”
“安安分分？”铁面婆婆冷哼，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什么女人要团结，要相互帮助。这些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安分的女人说的。”
柳青的手在水中停顿了一下。这个老妇人果然不简单，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困难互相帮一帮，没什么不对吧？”
“没什么不对，但也没什么必要。”铁面婆婆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
“在这个村子里，每个女人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多管闲事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她站起身，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马美丽那个贱人，当年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女人要团结，要反抗。结果呢？她是跑了，但她留下的孩子饿死了，她的男人也疯了。”
柳青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马美丽的孩子……饿死了？”
“对，饿死了。”铁面婆婆看着柳青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两岁的孩子，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活活饿死。你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太自私了？”
柳青感到胸口一阵闷痛。前世的记忆中，马美丽确实逃跑了，但她从未想过那个孩子的下场。
“看来你也觉得马美丽做得不对。”铁面婆婆满意地点头，
“所以啊，女人还是要识大体，知进退。为了一己私欲害死无辜的孩子，这样的人就是畜生。”
柳青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啊，确实很残忍。”
“所以你要记住，”铁面婆婆走到她面前，用拐杖挑起她的下巴，
“在这个村子里，安分守己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好早点打消。”
柳青抬起头，眼中似乎含着泪水。
“我明白了，婆婆。”
“明白就好。”老妇人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
“对了，你昨天说要教那些女人草药。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
“为什么？”柳青问道。
“因为有些草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铁面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比如说，有些草药能治病，有些草药却能……害人。你一个外来的女人，要是教错了什么，出了人命，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柳青心头一震。这个老妇人不仅狡猾，而且异常敏锐。她竟然猜到了自己可能有别的目的。
“铁面奶奶说得对，我确实想得不够周全。”柳青低下头，
“那我就不教了。”
“这样最好。”铁面婆婆满意地点头，
“记住，在这个村子里，你只需要做三件事：伺候男人，生儿育女，干活养家。其他的事，都不关你的事。”
等铁面婆婆走远，柳青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用力握了握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老妇人比想象中更加危险。她不仅掌握着村中女人的生杀大权，还有着敏锐的首觉和丰富的经验。
更重要的是，她刚才透露的关于马美丽的信息，让柳青意识到逃跑的代价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惨重。
但这些都不会让她退缩。相反，这让她更加坚定了逃离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