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棠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工作室,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那只木雕小猫是外公临终前教她刻的最后一件作品,用的是他收藏了二十年的松木,连刻刀都是他亲手磨的。
此刻丝绒盒空着躺在地上,盒底还沾着半片木屑,像被人剜走了心脏。
手机在掌心震动,周承砚的消息跳出来,小猫头像歪着脑袋,配文是“汤快炖好了”。
她盯着屏幕上暖黄的光,突然想起周承砚昨天替她调整工作室灯光时说的话:“这种暖光拍道具细节最清楚,以后要是丢了东西,监控都能多照出半根头发。”
半根头发。
她猛地首起腰,钥匙串上的小电筒被她拽下来,光束扫过窗台——多肉盆栽的陶土盆沿有半枚模糊的指印,不是她的。
楼道声控灯在她关门时“咔嗒”亮起,她跑下楼梯的脚步带得扶手首颤。
周承砚住六楼,她平时爬楼梯要歇两回,此刻却像踩了弹簧,到门口时额头己经沁出细汗。
门开的瞬间,藕汤的香气裹着暖意涌出来。
周承砚穿着藏青家居服,手里还攥着汤勺,见她脸色发白,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了?”
“小猫被偷了。”她声音发颤,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工作室被翻了,我...我怀疑是林婉。”
周承砚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先换鞋。”他弯腰给她拿拖鞋,动作却快得像在安抚炸毛的猫,“我车在地下车库,五分钟到你工作室。”
工作室的门在周承砚的万能钥匙下“咔”地打开。
他开了手机闪光灯,光束扫过工作台时,苏砚棠看见他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那是她上次见他策展遇到赝品时的表情。
“窗台上的指印。”她指着陶盆,“我没碰过那里。”
周承砚蹲下身,用手机拍了张照,又捡起滚到桌角的刻刀:“刀鞘被动过。
你平时收刀时,螺口会转三圈,现在只转了两圈。“他抬头看她,目光像淬了火的刃,”装监控了吗?“
“装了。”她翻出工作台最里层的硬盘,手还是抖的,“在墙缝里,上次修水管时怕进水...周承砚,要是方宁...”
“看了才知道。”他把硬盘插进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监控时间跳到凌晨两点十七分,画面里的工作室漆黑一片,突然亮起一道手机光——鹅黄色裙摆扫过镜头,方宁的脸在冷光下泛着青,她踮脚拉开抽屉,丝绒盒被塞进随身的珑骧包里时,盒盖磕在桌沿,发出“嗒”的轻响。
苏砚棠的指甲陷进沙发缝里。
她想起三天前方宁还蹲在她脚边,帮她捡掉在地上的刻刀,说“棠棠你刻小猫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想起上个月方宁陪她熬夜做道具,把凉掉的奶茶捂在手里说“等你拿了奖,我要第一个给你拍庆功照”。
“暂停。”周承砚的声音像块冰,“她戴了手套,但耳环露出来了。”画面定格在方宁侧头的瞬间,珍珠耳坠在监控里泛着幽光——那是苏砚棠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说“和你鹅黄色裙子最配”。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方宁发来的消息:“棠棠,我今晚在便利店值夜班,刚才看你工作室灯没关,是不是忘锁门了?”
苏砚棠盯着屏幕,突然笑了。
她把监控视频截图发过去,配文只有两个字:“便利店?”
方宁的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再输入,反复三次后发来地址:“老地方奶茶店,我等你。”
奶茶店的空调开得太足,苏砚棠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方宁坐在靠窗的位置,鹅黄色连衣裙换成了米色针织衫,耳坠却还戴着。
见她进来,方宁站了起来,膝盖撞得桌子哐当响:“棠棠,我...”
“坐下。”周承砚拉开椅子,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监控画面里方宁偷东西的动作被放大,“解释。”
方宁的脸白得像墙皮。
她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林姨说...她说你抢了她女儿的继承权,说那个木雕是你外公留给苏家的,不该被你私藏。
她说只要我帮她拿回来,就介绍我去电影学院当道具老师...“
“所以你就信了?”苏砚棠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知道我外公的遗嘱里写得清楚,所有手工艺品归我个人所有;你知道林婉的女儿根本不喜欢传统工艺;你更知道,我上周刚推掉电影学院的邀请,把名额让给了你。”
方宁的眼泪砸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水痕:“我就是嫉妒!
你什么都不用争,周承砚帮你修古画,行业奖主动找你,连被偷的东西都能查得这么清楚...我从小到大都在给你当陪衬,这次我就想...“
“想毁掉我。”苏砚棠打断她,从包里拿出丝绒盒——方才在周承砚的提醒下,她检查了方宁常坐的沙发缝,盒底沾着的珍珠碎屑,正是耳坠勾破的。“东西在我这儿。”她把盒子推过去,“但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出奶茶店时,晚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脸上。
苏砚棠裹紧外套,抬头看周承砚:“我要告诉我爸。”
“好。”他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我陪你。”
楼道声控灯在他们上楼时次第亮起。
苏砚棠站在自家门前,钥匙进去转了半圈,突然回头:“周承砚,要是我爸不信怎么办?”
他低头看她,眼里映着暖黄的灯光:“你有监控,有方宁的口供,有我。”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更重要的是,你有外公留下的手艺,那是骗不了人的。”
门里传来电视的声音,是晚间新闻在播“时光博物馆”筹备的消息。
苏砚棠深吸口气,转动钥匙——有些真相,该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