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在两人注视下被打开了免提,那一头传来熟悉又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总,春宵……可尽兴?”
他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总是什么都知道。
林雀压住颤意:“有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嗤笑:“祁夜,哪里....有没有红色血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再?什么意思?”林雀转头看向祁夜。
祁夜猛地攥紧拳头。他不想再被江妄套话、羞辱。他是丈夫,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他没有任何理由退让。
他一把夺过电话,嗓音冷厉:“江妄,之前是你设局套我话。现在,她身上每一颗痣,我都能精准地告诉你在哪儿。”
江妄那头沉默,没有回应,只剩一串“嘟——嘟——”的盲音。
林雀怔住,祁渊在一旁静了几秒,轻声道:“我先出去了。”
门关上。
林雀望着祁夜的眼睛,像是不认识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的唇瓣:“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从劝你领证开始,我就是故意的。”
林雀喃喃:“你不是这样……你不是,别生气了,别管江妄了。”
“是你自愿走进我的陷阱,还装得像个受害者。”祁夜低下头,笑意几近残忍,“别再自我安慰了,林雀。我本来就不是单纯的人——我只擅长让人放松警惕,然后……”
他没有说完,起身走向镜台,拿起穿孔枪,用酒精擦拭过后,面无表情地在耳骨上又打进一枚银色饰件。
接着,他一一戴上唇钉、舌钉、眉钉,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复位一个旧日的自己。
他取出卸妆巾,缓缓擦去手腕上的粉底。
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随之在冷光下。
林雀看到了那道伤疤,猛地冲上前,抓住祁夜的手腕,声音颤抖,不敢相信:“你……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祁夜垂眸看着她,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可不就是因为你吗。”
“我现在就是要让你同情我,用你的同情心绑住你。”
“你把我逼成这样,还想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
一重又一重的打击砸下来,林雀己经说不出话了。
祁夜的话像刀子,一句句剖开她伪装的外壳——她确实又当又立,确实把祁夜推入深渊,再装作无辜旁观。
她伤害了最好的朋友,最后也得到了她应得的惩罚。
她活该。
祁夜慢慢套上那件宽大的卫衣,拉起帽子,将清秀的脸藏入阴影中:“我去找Karas。”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退出合作,现在就可以。要我变成温柔的废物,我也可以。”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清楚,我是你老公,想离婚,不可能。”
祁夜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尽头,祁渊正靠在墙边,闻声抬眼望向他,目光深沉:“我低估你了。”
祁夜笑了笑,神情却毫无温度:“哥,没有耐心的人,怎么赢你?”
“你往那儿一站,她就会沦陷。而我呢?要付出你千万倍的力气,才能走到她身边。这一切,是我凭本事争来的。”
他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冷:
“你们都觊觎她,把我当傻子看。可最后,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我。”
林雀冲了出去,声音哽咽:“你这样,到底赢到了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祁夜站在台阶尽头,低笑一声,那笑里透着彻骨的失望:“现在说得倒干脆。都当着我哥的面了,首接表态了是吧?身边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还是没一点感觉。”
他抬起头,目光发亮:“那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你哪天大发慈悲施舍我?”
林雀垂下手,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祁渊上前一步,挡在他们之间:“祁夜,你冷静一点。你这是在拿自我毁灭,逼她就范。”
祁夜看着他,眼眶泛红:“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护着自己的弟媳,把我挡在外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一样……你们都在看笑话,我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他说完,将帽檐压得更低,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林雀转头望向祁渊,两人西目相对。
祁渊道:“你呢,到底怎么想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只要.....暖暖没事就好。”
“所以,”祁渊盯着她,“你会乖乖留在祁家?”
她迟疑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他想要的……是把她困在这座温柔牢笼里?这就是他的目的?
林雀脊背泛起一股凉意,扶着墙踉跄着下了楼,几次踩空,几乎摔倒。
她不知该去哪里,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跑回了那个旧公寓。
屋里空空荡荡,布满灰尘。
她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脸贴着冰冷的玻璃,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窗外。
手机一震又一震,秦仁的来电一遍遍闪烁,她却像失了听觉般无动于衷。
门外传来密码解锁的轻响,接着是皮鞋踏上木地板、婴儿车滚轮碾过的闷响,一下一下,碾进她的心里。
林雀抬起头。
江妄就这么出现了,带着江念,闯进她用来逃避的私人空间。
“是他逼你的吗?”
林雀没说话,抱着膝盖的身体微微一颤。
眼泪不受控地滑了下来,她看着江妄,轻声问出那个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和祁夜领证,而是继续扮演你的未婚妻,你会不会——让婚礼继续?会不会……让我穿上那身婚纱,站在宾客面前,亲吻我?”
江妄静了很久,终究没有回答。
他俯下身子,将江念从婴儿车里抱起,轻声说:
“念儿,妈妈心情不好,你去哄哄她,好不好?”
林雀看着他。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江妄可以当一个好父亲,把孩子培养成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王子;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生命的每一个角落,像影子一样与她并行。
可他永远不会握住她的手,带她走进那个叫“婚姻”的殿堂。
他会爱,会占有,会铭记她的一切,却始终不肯被任何关系束缚,哪怕只是一纸婚书。
他的心,注定是游离的。
她不怪他。
只是,真的累了。
林雀回想起那天电梯里的情景,如果不是顾长歌出手,他大概己经变成肉泥了。
生死于他而言,从来不过是一个选项,不是负担。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困住。
江妄,真是该死。
要是他无情得彻底些,林雀也就认了,彻底死心。
偏偏他不。他把爱情演绎得鲜血淋漓,刻骨铭心。他明明扮演着无爱的角色,却又叫人恨不起来。让人痛着逃跑,又忍不住回头。
让人——上瘾。
林雀从飘窗上跳下来,把孩子轻轻放回婴儿车,转身一把扯住江妄的领带,将他猛地拉近。
“江妄,老子爱你。”
她扣住他的后脑,粗暴地吻了上去。
江妄唇角轻扬,像早就等着这一刻,反手扣住她的腰,低声哑笑:“你终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