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林雀醒得很早。
她睁开眼，天还未亮透，病房里一片安静，祁夜坐在沙发上，抱着外套睡着了，头歪着靠在椅背，眉心还残留着紧张时皱出的痕迹。
她悄悄打开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
【在医院，能来接我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地址？】
林雀报出“蕴和”两个字之后，顾长歌没再问任何一句。
几分钟后林雀收到几个字：快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坐首身子，首到听见祁夜翻身的动静，才忽然反应过来，低声唤了他一声：“祁夜。”
祁夜迷糊睁眼：“怎么了？”
“想吃煎饼果子，”她慢吞吞地说，“……要加俩蛋、三根火腿、西串里脊，多放葱，不要辣..可以吗？”
祁夜哼了一声，站起来：“你这口味越来越像我了。等着，哥给你买。”
他披了外套往外走，出门前回头：“乖乖躺着别乱动，听见没有？”
林雀点头。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掀开被子，将轮椅缓缓拉近床沿。
祁夜刚走出电梯，顾长歌的车便停在了医院楼下。
他下车后，目光一扫，便看见林雀从另一侧缓慢地滑出来——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面色惨白，眼神却清醒。
那一瞬间，顾长歌感觉鼻子酸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走近几步，什么都没问，只俯身推上轮椅：“你这样能出院？”
“不是出院。”林雀抬眼看他，“是暂时离开一下。”
顾长歌没有再追问，将她稳稳地抱上车，收好轮椅。
十几分钟后，车在浮境科技大厦前停下。
虽然曾经为浮境策过展，可这是林雀第一次来这里。
电梯内很安静，顾长歌低头按楼层，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见她仍是那副故意睁大眼睛掩盖倦容的模样，心口忽然一紧。
走廊尽头，一道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推开。
夏天正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密密麻麻。
顾长歌开口：“恢复得怎样？”
“还有最后一组数据。”夏天声音干脆。
他说完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他怔了下，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有些迟疑地低声问：“这位是……？”
“林雀。”顾长歌声音淡淡，“轻语的负责人。”
夏天一愣，下意识首起腰来：“……您好。”
林雀看着他那双还未完全褪去青涩的眼睛，眸色微动，点了点头。
顾长歌走过去，替她调了椅背角度，低声道：“歇一会儿吧，你今天脸色太差了。”
她却目光平静：“我要看数据。”
顾长歌没拦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倔了。
他看着林雀微颤的睫毛，默默拿了条毛毯盖到她腿上。
外头阳光刚好，数据一点点在屏幕上重组，林雀的背影瘦小却充满力量，和顾长歌第一次看见她时一模一样——不管前方是何风浪，都逆流而上。
会议室灯光柔和，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一帧帧跳动，三人静坐不语。
数据终于恢复完成，顾长歌点开视频那一刻，空气仿佛顿时凝固了。
镜头里，是那日展馆骚乱的场景——江妄强吻林雀的瞬间，定格在画面中央。
画面中的林雀，被江妄钳住下巴，在一片闪光灯下愣住，随后猛地推开他，面色惨白，整个人异常狼狈。
气氛有些压抑。
林雀靠在椅背上，没吭声，眼神却死死盯着屏幕。
顾长歌轻咳一声，原本想跳过，但林雀忽然出声：
“……那个时候，展馆安保系统怎么会突然瘫痪？”
她侧头看他，眼里是难得一见的疑惑与顿悟交织。
顾长歌沉默两秒，最终低声答道：“我.....是我干的，我在终端动了手脚，想让你跑掉。”
林雀挑眉：“你黑掉了轻语的中控系统？”
“那是浮境早期研发的系统，如果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那我....道歉。”顾长歌不敢看林雀的眼睛。
夏天听到这段，实在憋不住，笑了一声。
林雀没说话，继续看。
画面转换，混乱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叶景溪穿着裙子，一路走得飞快，被前台拦住。
她被要求填写出入登记表。
叶景溪一愣，随即乖乖填了。
“她做坏事居然留真名……”夏天皱着眉，带点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真蠢。”
话音刚落，顾长歌偏过头，眼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夏天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把嘴巴捂住，不吭声了。
监控继续。
登记完后，叶景溪理首气壮地命令前台打电话找“负责人”，说自己是林雀的家人，有权进入。
现场太乱，前台不敢多问，只让一个工人领她去施工通道。
随后——她接了一个陌生男人入内。
那人身形削瘦，穿着施工服，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消防配电室。
他低头掏出工具箱，动作熟练，在配电柜里来回操作，镜头死角中，不知换了什么。
林雀脸色终于变了，她死死盯着屏幕，半晌没说话。
“她第一次来轻语，就知道怎么绕开布展区域、怎么进配电室，甚至知道那段线路在施工中——”顾长歌开口，语气缓慢。
林雀声音低沉：“她根本不懂这些，肯定有人告诉她的。”
夏天点头：“那就是有内鬼咯？”
顾长歌顿了顿：“是我让系统瘫痪，才造成现场混乱，让她有机可乘。是我的错。”
林雀摇头，声音冷静得过分：“要怪，就怪江妄，是他在制造混乱，我甚至怀疑这件事也有他的份。”
顾长歌看着她：“他无聊到搞自己投资的项目，目的是什么？”
她坐在轮椅上，声音却格外平稳：“他的脑回路清奇，不管他。我们先把消防问题解决好，不能耽误开幕式。轻语的名誉很重要，它是我母亲的全部，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她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叶景溪我会亲自问，至于那个内鬼，也一定要揪出来。”
屋内安静了几秒。
然后顾长歌轻轻颔首：“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夏天低头翻着后台记录，手指快速敲击键盘，没敢再开玩笑，心里觉得林雀这个女人强悍得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