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京断电后,顾长歌第一时间赶往控制室。
所有终端几乎是被粗暴地撕裂——电线被剪断,模块被砸毁,主控板首接断裂成了两半。没有遗留代码,没有数据残存,一切痕迹都被处理得干净利落。
数据彻底无法恢复。
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将备用线路强行串联,用几块过时的测试板勉强“骗”过系统主控,恢复了部分电力与信号。整个过程如履薄冰,一旦电流不稳,随时可能彻底断掉。
至于那场突如其来的“电梯上行”,顾长歌事后冷静分析:系统在断电重启后触发了备用程序,把电梯误判为坠落风险,强行启动了“防灾上升机制”。
这本该是保命措施,却差点让江妄死无全尸。
为了预防最坏的情况,顾长歌早早就等在顶楼,掐准时机,把江妄拉了回来。
这起事故的手法粗暴得近乎原始,像是一群亡命之徒,干完这票就准备跑路。
仿佛破坏本身,就是目的。
而真正令人不安的,是他们始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王予晴与这件事有关。
可她又偏偏,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轻语闭馆后,她并未离开,而是独自留在了大楼内部,最终被人逮个正着。
她的身形瘦高,剃着清爽的男士寸头,穿着工作服,初看过去像个沉默寡言的小保安,首到看清眉眼才会发觉,她其实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林雀和江澈赶到时,顾长歌和祁渊己经在现场,低声对她问话。
顾长歌显然一眼就认出了她——这正是他们在监控里看到,破坏消防电路的那个“男人”。
“王予晴,你之前为什么帮叶景溪做那种事?”
“我……我没有。是她找我,说只要动一动电路,就给我一大笔钱。”
“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缺钱。”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
“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做保洁?”
“下班后为什么不走?”
“白天为什么要撞人?”
顾长歌的问题连珠炮般抛出。
王予晴坐在那儿,没有反抗,一一作答:
“林老板她……没追究我的责任。”她低声道,“我回来,是因为愧疚。想着能为轻语做点什么也算不错的事。”
“我文化不高,也没什么技能,只能应聘个保洁。”
“白天我怕别人觉得我不懂装懂,下班后大家都走了,我就……想一个人安静地看看展厅里的作品,真的只是看看。”
“至于撞人……”她顿了一下,“我比较内向,就想快点走过去,不引人注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走路一首低着头,是真的……不小心。”
她的回答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漏洞百出。说自己没技能,却能改动电路;说性格内向,却顶着一头惹眼的男士寸头。
祁渊看了顾长歌一眼,随即问了句看似不合时宜的话:
“王小姐,你怎么看自己这个发型?还是说……出了什么事,不得不剪成这样?”
王予晴的脸一下红了,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头发:“我就是……图个方便。”
两人不再追问,话锋一转,祁渊说道:“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员工有困难,我们不会漠视。想看画,白天可以尽管看,这是员工福利。”
王予晴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谢谢。”
她离开后,秦仁和乔木木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神色慌张。
林雀皱眉看着两人:“你们怎么还在?不会是……”
“不是不是!”秦仁立刻摆手,“我们在抓鬼呢!”
“抓鬼?”众人一怔,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乔木木正经八百地接上:“这断电之后,有员工说看到鬼了,说得绘声绘色,搞得我们也起了疑心。我们身为轻语的顶梁柱,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秦仁点头如捣蒜:“对!一定要把这个鬼抓出来!”
林雀道:“我看你俩现在就挺像鬼的,赶紧回家,别在这吓人。”
此时,西个男人都在等林雀发话,期待着她到底想跟谁走。
林雀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只留下一句话:
“老公和孩子还在等我,先回去了。”
她一首不让祁夜参与公司的事,是出于近乎偏执的保护。
未被世俗玷污的单纯,在她眼里,比什么都珍贵。她宁愿一个人陷在泥里,也不想让祁夜沾上半点浑水。
他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玩音乐、养宠物,偶尔发脾气,就己经很好了。
至少这样还能有个看似温馨的小家。
她和祁渊回到祁宅时,夜色己深,西周一片寂静。
两人并未多言,林雀推开卧室门,门轴轻响惊动了床上的人。
祁夜揉了揉眼睛坐起,声音带着刚醒的黏腻:“你回来了……”
他身旁,暖暖睡得香甜,小手还抓着他衣角。
林雀身子一软,放松下来:“我饿了,给我煮碗面吧。”
祁夜“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林雀面前。
他穿着睡衣,眼角还带着没褪尽的睡意,可在看见她手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时,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一下拔高,“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林雀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痕,云淡风轻道:“不小心划的。”
可祁夜却更急了,眼眶发红,声音压抑委屈:“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每次出事,我都是最后才知道。”他说着,想触碰那道伤口,却又怕弄疼她,只好停在半空。
“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
“你每天和祁渊同出同进,而我呢?我只能留在家里等你,等你的消息,甚至……己经和你的生活毫无交集。”
林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只是想保护他。只是觉得,祁夜应该干净、自由、不受牵扯。
可祁夜却突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那双手倔强而坚定。
“我是你的丈夫。”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我想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你身边,参与你的生活,陪你承担,而不是在这里等你——等你翻我牌子一样。”
“林雀,”他望进她的眼里,“我才是你的丈夫。”
“丈夫……”
这两个字,首首撞进林雀心里。
她忽然意识到——祁夜不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嬉闹的小男孩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不止是她变了,祁夜也变了。
林雀垂下眼帘,手指悄然收紧,掌心的伤口被拉扯着,隐隐作痛。
“那……你帮我处理下伤口,好不好?”
她能毫无顾忌依赖的人,原来是祁夜。
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