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颜兮抱着一摞《犯罪心理学》杂志撞开数学组办公室的门。晨雾在玻璃窗上凝成珠链，沈晏之正踮脚擦着黑板顶端的洛伦兹方程，深蓝色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印着"π≈3.1415926"的白色T恤。
"教导主任让我转交竞赛报名表。"颜兮故意把文件夹拍在办公桌上，震得他保温杯里的枸杞微微摇晃。上周这人在图书馆嘲笑她解题思路笨，害她梦见自己被关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迷宫里。
沈晏之转身时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像撒了层星屑："文学社社长亲自送报名表？"他指尖还沾着彩色粉笔末，在晨光里泛着珊瑚色光泽，"该不会是想偷师..."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篮球砸中护栏的巨响。颜兮下意识后退，小腿撞到转椅扶手，整个人向后仰去。沈晏之伸手去捞她手腕，却错抓住她发尾的樱桃发绳。
"嘶——"颜兮吃痛仰起脸，正对上他慌乱垂下的目光。晨风掀起米色窗帘，将一缕浅淡的薄荷香送到她鼻尖。原来他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薄荷叶胸针，叶脉上刻着极小极小的Σ符号。
"你头发..."沈晏之欲言又止，指间缠着几根发丝在光线下泛着暖棕，"比黎曼函数的非平凡零点还难捉摸。
午后的生物实验室飘着柠檬消毒水的气味，颜兮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本该在数学社开会的沈晏之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白大褂衣摆扫过试管架，惊起一串叮咚脆响。
"听说你们在还原小说里的花粉投毒案？"他晃了晃手中的培养皿，淡紫色鸢尾花粉在日光灯下像团迷你星云。
颜兮的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个小洞："沈大会长连文学社的实验都要监工？"
"是合作。"他变魔术似的从裤兜掏出袋小熊软糖，"教导主任说跨学科项目能加分。"塑料包装袋发出窸窣响动，青苹果味混着他袖口的雪松香飘过来。
当颜兮伸手去拿软糖时，沈晏之突然抬高胳膊。她踮起脚去够，发丝扫过他实验服胸前的名牌，金属校徽突然折射出彩虹光斑，在墙上拼出心形拓扑图。
"用余弦定理算过最佳角度吗？"他含着软糖的声音有些模糊，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颜兮的耳尖突然发烫，因为她发现那些小熊软糖全被切成规整的几何体。
实验报告纸在穿堂风里哗啦作响，沈晏之的钢笔尖忽然指向她显微镜载玻片："这个花粉形态..."他弯腰时白大褂擦过她手背，"和你小说第三章的雪地密室有关。"
颜兮转头要反驳，鼻尖堪堪擦过他侧脸。少年睫毛在仪器冷光下投出扇形阴影，她看清他镜片边缘刻着行极小的字——"ζ(s)=0"。
放学后的图书馆浸在蜜色夕阳里，颜兮咬着吸管盯住眼前的傅里叶变换题。冰奶茶外壁凝成的水珠滚过草稿纸，把沈晏之画的余弦曲线晕染成远山轮廓。
"这里。"木质铅笔突然从她耳后伸过来，笔杆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应该用快速傅里叶算法。"沈晏之的袖口蹭过她小臂，露出半截银色手链，链节上镂刻着莫比乌斯环。
颜兮故意把自动铅笔转得飞快："我们文科生可不懂这些..."笔帽上的皮卡丘挂件突然脱手飞出，正撞翻他放在桌角的薄荷茶。深绿茶汤在稿纸上漫开，把哥德巴赫猜想的草稿染成翡翠色。
"我的猜想！"沈晏之抓起纸巾抢救草稿，颜兮慌忙去擦桌子，两人的手指在湿漉漉的稿纸上相触。浸透的纸页变得半透明，显露出背面的铅笔速写——戴贝雷帽的少女坐在图书馆窗边，发梢沾着片樱花花瓣。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颜兮的吸管掉在桌上，在夕阳里滚出细碎的光斑。沈晏之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浸在茶汤里的枸杞。
"这是..."他欲盖弥彰地翻过稿纸，"上周随手画的拓扑模型。"
颜兮指着速写角落的日期忍住笑："原来沈会长上周末就预测到这周会下雨？"窗外适时响起惊雷，酝酿整日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雨水在图书馆穹顶敲打出不规则节拍，颜兮望着窗外水帘发愁。沈晏之不知从哪找来把旧伞，伞面印着褪色的傅里叶变换公式。
"教导主任锁门前的最后三十秒。"他晃了晃手机计时器，"考虑清楚要不要共享这把有限维空间的伞。"
雨幕中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晃，颜兮钻进伞下时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沈晏之把伞倾向她那边，自己右肩很快洇开深色水痕。路过篮球场时，他忽然开口："你今早撞倒的转椅..."
"嗯？"
"去年市数学竞赛的奖杯差点被它砸碎。"
颜兮踩进水坑溅起水花："沈大会长是要秋后算账？"
"是提醒你..."他忽然揽住她肩膀躲开歪斜的自行车，"注意危险梯度。"
路灯在积水中投下暖黄光晕，颜兮低头看见两人依偎的倒影被雨滴打碎又重组。沈晏之的体温透过潮湿的校服传来，薄荷香混着雨水的青草气，让她想起生物课上观察过的植物切片。
在教学楼转角处，沈晏之突然停步。伞面微微抬高，露出被雨洗得发亮的香樟树叶。他指尖拂去她发梢的水珠，金属校徽在黑暗中闪过微光："你小说第五章的密室..."
"嗯？"
"通风管的角度违反余弦定理。"他的呼吸扫过她的睫毛，"明天带榉木尺来，教你用非欧几何重新设计。"
熄灯后的宿舍楼漂浮在雨声中，颜兮擦着头发点开手机。特别关注的数学社公众号更新了竞赛名单，沈晏之的名字后面紧跟着她的。照片里他正在擦黑板，肩头落满彩色粉笔灰，角落露出半截戴樱桃发绳的手腕。
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是沈晏之发来的加密文件。解压后是段MATLAB代码，运行后跳出跳动的余弦曲线。颜兮正要打字质问，又收到张照片——她白天落在生物实验室的皮卡丘挂件，此刻正挂在他书包拉链上，背景是写满公式的黑板，角落里用粉色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爱心。
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黎曼猜想曲线，颜兮把发热的脸埋进枕头。枕头底下压着张浸过薄荷茶的草稿纸，半透明的纸页上，速写少女的贝雷帽多了对猫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