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风月城，东市。
长街两侧摊位陆续支起，蒸腾热气裹挟食物香气，给清冷早晨添了几分烟火气。
何时柒穿梭在人群中，腰间青玉壶随步伐轻晃，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这位公子，新出炉的灵肉包子，要不要尝尝？”
一名满脸褶子的老妪笑眯眯拦住他，枯瘦的手掀开蒸笼。
白雾滚滚中，皮薄馅大的包子露出，能隐约看见内里灵肉泛着淡淡金芒。
何时柒停下脚步，鼻子微微一动，笑道：“三阶金鬃猪的肉？老人家手艺真好。”
老妪眼中闪过诧异：“公子好眼力，这金鬃猪是我儿子昨日刚从‘落霞山’猎来的，可鲜嫩了！”
“来两个。”何时柒摸出几枚下品灵石递过去，随口问道，“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卖‘笑颜草’的吗？”
老妪接过灵石的手顿了下，狐疑打量他：“公子要那玩意儿做什么？那可是制作‘迷魂散’的原料。”
“老人家别多心，我不过想逗朋友开心。”
看他神态自若，
老妪将信将疑，还是指了指街尾：“拐角那家‘百草轩’或许有，不过掌柜脾气古怪，公子小心些。”
“多谢。”
何时柒拱手，接过油纸包好的包子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
肉馅鲜嫩多汁，混合灵草清甜，比他前世吃过的珍馐都美味。
“修真界的美食，确实一绝。”
他边吃边走向街尾，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昨日和慕轻雪立下赌约，要在三日之内让她展颜一笑。
这任务看似简单，实则极难，毕竟那位“冰魄仙子”冷若冰霜，玄冰宗弟子都少见她表情变化，更别说笑容了。
“笑颜草只是第一步......”
何时柒目光微闪。
这灵草虽叫“笑颜”，实际是能让人面部肌肉短暂放松的药材，服下后嘴角会不受控制上扬，持续约半刻钟。
当然，他并非真要给慕轻雪下药，而是打算以此为引，调配能让人心情舒缓的香薰。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百草轩”门前，一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揪着店家衣领，满脸怒容：“老东西，本少爷看上你的‘九叶灵芝’是给你面子！你竟敢不卖？”
被揪住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枯瘦，此刻却毫无惧色，道：“此物己有人预定，恕不转售。”
“预定？”锦袍男子嗤笑，“在这风月城，还没人敢跟我赵家抢东西！”
赵家？
风月城三大修真世家之一，家主赵无极为金丹后期修士，据说与玄冰宗有些交情。
眼前这位想必是赵家某个跋扈子弟。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却听老者说：“预定此物的，是寒霜峰慕仙子。”
全场瞬间安静。
锦袍男子脸色微变，手上力道松了几分：“慕......慕轻雪？！”
老者整了整衣领，淡然道：“正是。赵公子若不信，可亲自上寒霜峰求证。”
赵公子脸色阴晴不定，最终狠狠甩袖：“哼！我们走！”
等赵家众人离开，何时柒才走上前，笑道：“掌柜的，好一招‘借势压人’。”
老者瞥他一眼，神色不变：“公子是来买东西，还是来说风凉话的？”
“自然是买东西。”何时柒取出几枚中品灵石放在柜台上，“有笑颜草吗？”
老者目光在灵石上一扫，脸色稍缓：“有倒是有，不过方才你也听到了，慕仙子近日需要‘九叶灵芝’，我得优先备她的货。”
何时柒心中一动：“慕仙子要九叶灵芝做什么？”
“与你何干？”老者警惕道。
何时柒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块冰晶令牌，这正是慕轻雪给他的任务凭证。
老者一见令牌，顿时瞪大眼睛：“你、你是......？”
“在下何时柒，目前暂居寒霜峰。”何时柒微笑，“掌柜的若不信，可随我一同上山求证。”
老者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原来是慕仙子的客人，失礼了。”
他转身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玉盒，小心打开，里头躺着几株通体碧绿、形如笑脸的小草。
“笑颜草在此，公子请看。”
何时柒捻起一株看了看，满意点头：“品质不错。对了，方才说的九叶灵芝，能让我瞧瞧吗？”
老者犹豫片刻，还是从柜台下捧出一个檀木匣子。
匣盖一开，清香扑鼻，一株生有九片金纹叶子的灵芝静静躺在红绸上，灵气逼人。
“这可是治疗神魂损伤的良药。”
看他仔细打量，老者惊讶道：“公子还懂医？”
“略懂一点。”何时柒合上匣子，若有所思，“慕仙子要这东西，难道是......”
神魂受损？
他忽然想起昨日慕轻雪提及心魔时那一瞬间的恍惚。
“看来，赌约之外，还得再加一味药......”
......
寒霜峰，冰心亭。
慕轻雪倚栏远眺云海。
“己经辰时了......”她微微蹙眉。
昨日那人信誓旦旦说要逗她笑，今日却不见踪影，难道知难而退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脚步声。
“仙子久等了。”何时柒的声音带着笑意，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慕轻雪回头，只见他正从储物袋里取出各式物件：一只小巧青铜香炉、几包药材、一壶灵酒，还有一碟晶莹糕点。
“你这是做什么？”她冷声道。
何时柒一边摆弄香炉，一边笑道：“昨日不是说了吗？要让仙子展颜一笑。”
他点燃香炉中的炭火，加入几味药材，很快，一缕淡青色烟雾升起，
带着清冽香气，似雪后初晴，又似寒梅吐蕊，闻之令人心神一静。
慕轻雪鼻翼微动，眼中闪过诧异：“这是.....”
“安神香。”何时柒解释，“以‘静心莲’为主料，辅以三味宁神草药，最能舒缓情绪。”
说着，他又倒了一杯灵酒递过去：“新酿的‘忘忧露’，配合安神香效果更好。”
慕轻雪没接，觉得此人有些过于自信了。
“你觉得，靠这些就能让我笑？”
“当然不是。”何时柒摇头，“笑由心生，外物只是辅助。真正的关键在于...”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慕轻雪看着眼前忽然多出的，一只巴掌大的冰雕小兔。
它通体晶莹，惟妙惟肖，两只长耳俏皮地歪着。
“好可爱...”她心中暗想，表面却平静如水。
“昨夜瞧见峰上有雪兔出没，就顺手雕了一只。”何时柒笑道，“仙子看像不像？”
慕轻雪盯着冰兔，唇角微微动了下，又迅速绷紧：“无聊。”
何时柒不在意，把冰兔放在石桌上，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块糕点：“尝尝？‘水晶桂花糕’，甜而不腻。”
慕轻雪看了一眼：“我不喜欢甜食。”
“那就可惜了。”何时柒故作遗憾，“这可是用寒霜峰顶的‘月露桂花’做的，一年只开一次，我费了好大劲才采到。”
慕轻雪目光微动，心中沉吟。
月露桂花确实稀有，且只生长在极寒之地，寻常修士根本找不到。
他竟为一道糕点如此费心......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清甜桂花香瞬间在口中散开，混合着淡淡灵气，让她想起幼时师尊偷偷给她的糖糕。
何时柒观察着她的神色，适时问：“怎么样？”
慕轻雪淡淡“嗯”了一声，却又不自觉咬了第二口。
何时柒眼中笑意更浓。
香炉青烟袅袅，亭内静谧。
慕轻雪小口吃着糕点，何时柒慢条斯理温着酒，两人没说话，却有种和谐默契。
过了会儿，慕轻雪忽然问：“你为什么会雕冰？”
何时柒手腕一顿，笑道：“小时候跟老匠人学过几年，后来发现哄姑娘挺好用，就练得勤了。”
慕轻雪轻哼：“你是觉得，我很好骗？”
“实话实说而己。”何时柒给她斟了半杯酒，“仙子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再雕一个。”
慕轻雪瞥他一眼：“雕什么？”
“仙子想让我雕什么？”
慕轻雪思索片刻，说道：“玄冰宗山门。”
何时柒挑眉：“这可有点难度......不过，试试也行。”
他取出一块寒冰，指尖灵力流转，开始细细雕琢。
慕轻雪静静看着，只见粗糙的冰在他手中渐渐有了轮廓：巍峨山门、盘旋石阶、云雾缭绕的峰顶......
“倒是有点本事...”
她心中暗忖，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何时柒侧脸上。
他唇角噙着笑意，专注时眸光深邃，竟有种莫名吸引人的魅力。
“此人若不说话，倒也算得上......”慕轻雪猛地回过神，暗自懊恼。
“我到底在想什么？”
她别过头，却听何时柒忽然“嘶”了一声。
原来是冰雕山门的一角碎了。
“可惜。”他摇头叹息，“功力不够，让仙子见笑了。”
慕轻雪看着残缺的冰雕，伸手：“给我。”
何时柒递过去，她接过，指尖灵力微吐，竟将碎裂部分重新凝合，还添了几道细致纹路。
“这是？”何时柒惊讶。
“护山大阵的阵纹。”慕轻雪淡淡道，“你既然雕了山门，总不能只有外表。”
何时柒凝视她片刻，调侃道：“仙子这般配合，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慕轻雪指尖一僵，随即冷声道：“不过是看你手艺太差，不顺眼罢了。”
何时柒也不拆穿，转而指向冰雕山门最高处：“这里，就是寒霜峰吧？”
慕轻雪点头。
“孤高绝顶，俯瞰众生。”何时柒轻叹，“难怪能养出仙子这般人物。”
她摸了摸冰雕，低声道：“高处...不胜寒罢了。”
看着慕轻雪神色有些黯淡，他突然发觉。
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他正准备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钟声——“当！当！当！”
慕轻雪立刻起身，脸色微变：“宗门召集令？”
何时柒收起玩笑神色：“出事了？”
慕轻雪深深看他一眼，丢下一枚玉简：“明日此时，再来。”
话毕，她己化作一道白光掠向主峰。
何时柒拾起玉简，神识一扫，竟是寒霜峰的部分禁制权限。
“这是允许我自由出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