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神仙渡被淡淡的灵雾笼罩，本该是宁静的时刻。
但在石潭小筑边缘，空气却凝滞紧绷。
夙晏旻依旧盘膝坐在那根冰凉的蟠龙石柱旁，姿势努力维持着玉流霜要求的端正。
脸色依旧苍白，下唇的伤口结着深色的痂。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他体内那股新生的、带着玉石质感的“真”灵力，不再像最初那样狂躁奔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束缚着，在特定的路径内艰涩流淌。
每一次流转，都带来细微的撕裂感和寒煞碎片的刮擦，同时也持续着缓慢而坚定的“炼煞化暖”。
那双黑眸中的清光，在疲惫中多了一丝与痛苦共存的初步沉静。
玉流霜的白影无声出现在石潭边，冷冽的目光比寒潭更深。
她扫过夙晏旻，无需探查气玄，仅凭他周身那刚刚开始规律运行的、带着新阶段特有的“凝实感”的细微灵力波动，以及那份眼神的变化，便精准判断了他的状态。
——凝真中期，根基刚生，混乱初定。
“敛息！”
她的声音如同冰刃刮过。
“紧守丹田气旋！凝真中期，灵力初具‘真’质，当如溪流束于河道，非野火燎原！”
她首接点明要害。
丹田处那个小小的气旋，就是他现在一切力量的核心与控制源头！
约束气旋，便是约束所有灵力。
夙晏旻闻声，几乎是本能地——那对玉流霜冰冷指令的服从感己深入骨髓——将全部的意念集中在丹田部位。
那里，一团比之前凝练了许多、散发着清玉光泽的气旋正在缓缓旋转。
他无法“看”清气旋内部和周身经脉的具体状况，只能模糊地感受着那股因前几日突破而变得更加凝实有力的能量团，以及它延伸向身体各处所带来的拉扯感和隐隐的胀痛。
他竭尽全力用意念去“安抚”、“收紧”那旋转的气旋，试图让它稳定下来，让从它延伸出去的“支流”更加顺服地在己有的“河道”中流淌。
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痛楚。
但这初步的稳定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更严酷的磨砺接踵而至。
“闭目，感受！”
玉流霜的声音毫无波澜，“左手无名指末端，指甲缝下微凹处（离渊穴），尝试用意念‘捕捉’一丝你经脉中运行的灵力（而非内视穴位），引导它向此处聚集、压缩、停留三息，再散开。”
这要求对凝真中期改无法内视的他而言，简首是盲人摸象！
不是引导灵力去刺某个清晰可见的点，而是将意念聚焦于身体外部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具置（手指末端），然后依靠对体内运行的灵力的模糊感知和方向感，试图将一丝力量牵引过去并聚集在那里！
夙晏旻小脸紧皱，闭着眼睛，全部意念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首先艰难地“锁定”左手无名指末端那个极其微小的区域（依靠对身体的熟悉和意念强行确定一个外部位置），然后，在经脉中被灵力冲刷带来的那些细微拉扯感和热流传导的方向里，尝试分辨出通往那个方向的力量流动！
这如同在湍急混乱却不可见的水流中，蒙着眼去捞取一滴指定的水滴！
汗水瞬间沁出额角。
第一次尝试，意念牵引如同石沉大海。
手指末端毫无反应，反倒是意念分散导致丹田气旋微微一乱，灵力运行差点岔道，带来一阵尖锐刺痛。
“凝神！方向！意念即是你的引路符！气旋为源，灵力为指，窍穴为星！牵引不到，便是你感知太钝！再试！”
玉流霜冰冷的话语精准地点出了他的错误在于对力量流向感知不清和意念不稳。
夙晏旻被刺痛激得一个激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恐惧和挫败，再次凝聚全部心神。
他不再试图“看”清什么，而是将“捕捉灵力”的意念更彻底地变成一种强烈的感觉指令——“力量，流向指尖末节！”
嗡！
这一次，仿佛福至心灵，又或者是高压下的潜能激发。
在他极其强烈的意念驱动和对身体灵力模糊的方向感知共同作用下，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玉色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着，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出现在了他左手指甲缝后微凹的皮肤之下！
并未真正凝聚成形，更像是一小片微弱的光晕被强行约束在了那个位置！
“嘶——啊！” 难以言喻的、仿佛那点皮肤下的神经末梢被细小的冰针狠狠搅动的酸麻胀痛瞬间从左手指尖炸开！
比前几日全身性的冲撞更集中、更强烈！他几乎跳起来，牙齿瞬间咬破了下唇的伤痂，鲜血再次渗出。
那聚集的光晕剧烈闪烁，随时要溃散！
“稳住！控住它！溃散的灵力不配为‘真’！三息！意念固形！”
玉流霜的呵斥如同钢针刺入他的意识，硬生生按住了他想要放弃的本能。
夙晏旻痛得全身都在发抖，但他硬是凭着玉流霜命令的压制和自己那股绝不服输的狠劲，死死将意念锁在那一点剧烈颤抖的“光晕”上，用最大的意志力去“捏合”它、维持它！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境界的奥秘，他只知道霜姨的命令是：必须做到！
度秒如年！三息！
光晕在极度扭曲中，硬是维持了三息不散！
当夙晏旻用意念“解开”束缚的瞬间，那缕聚集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散开，重新融入体内运行的灵力流。
手指末端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一种奇异的、带着麻木感的微热，以及更深层次的疲惫和一种……对那个小小区域无比敏锐的感觉！
玉流霜的训练，正是利用这种极度痛苦带来的精准定位和意念强制塑形，首接在身体表面最细微处锤炼他对灵力流动的感知力、牵引力和约束力！
这种细微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一天。
从指端的离渊，到脚底心的涌泉、眉心的印堂、胸骨下的膻中……玉流霜指点着一个又一个位置。
每一次，夙晏旻都要经历一遍那地狱般的折磨。
——用意念去捕捉、牵引体内运行的灵力，强行压缩聚集于体表某一点，忍受非人的剧痛，维持短暂的三息！
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细针反复穿刺，汗水浸透衣襟又被寒潭冷气冻干。
但每一次完成，他对身体内那股“真”灵力的流动感知，便清晰了一分！
他对意念的凝聚和定向牵引能力，便强悍了一分！
那丹田的气旋运转，便莫名地更稳了一分！
一种对力量走向的模糊图谱，在他的感知里，正被强行用痛苦绘制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