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司机按了喇叭。
“小姑娘,上不上车,最后一班了。”
给她撑伞的人,替她先答了。
“就上了。”
雨声也掩盖不了的爽朗。
“当心滑啊。”司机提醒着。
叶心收回了发愣的视线,往前跨上公交车的台阶。
书包肩带滑落,她要去兜住,有人伸出一只手来,顺势接了过去。
干燥温厚的触感,碰到她微凉的手背后马上离开了。
她的视线跟着转了向。
那人在伞下露出一张优越英挺的脸来。
伞被收拢,长腿也跟着踏上来。
黑色西服肩膀处颜色深了一片,是雨水的痕迹。
她侧过身体,刷了公交卡。
让出的空间,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他。
“帮我也刷一下。”
司机又提醒:“一个人只能刷一次。这趟车没装新机器。”
只见书包前面的拉链被打开了,还翻出了硬币。
修长手指捏着,在投钱的地方扔进去,响动清脆而恼人。
那人抬眼朝她笑,唇角弧度温润:
“谢谢。”
叶心再也不看他。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车厢里。
车上只有零散的乘客,有空出的两人座。
叶心走过去一个,又略过一个。
首到要再上一个台阶时, 身后的声音响起。
“后面容易晕,坐这里吧。”
她疑心他是故意的,故意说得大声,让临近座位的人都抬眼看他们。
但他的话又是如此贴心,那些密密麻麻的午夜通话内容,难道他都一一记住了吗。
她只能转身,看他己经侧过来示意她要坐的位置。
头顶上又都是气恼地,要从他眼皮底下钻过去。
白玉似的颈因为低头露出来一截,耳尖有了粉扑扑的玲珑。
偏就坐在外侧,里面空着。
那人也不说话,往过道另一边和她并排的单人座上安顿。
长腿安逸地伸展,悠然自得似的。
叶心的余光扫过去,她的书包带子被好好地揽在他手里,没有甩到地上。
她转过头去,思绪随着玻璃窗户上蜿蜒的水迹一时飞远了。
在同样的秋雨中,她彷徨着徘徊在导师的办公室门口。
只开门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结果。
此后每个夜晚都在挣扎。
彼时毕业即将来临,她辗转反侧地想着自己的将来。
在继续和放弃之间,频繁地跳跃。
表面上强撑着风轻云淡,永远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面孔。
每一次遇到重大抉择,她都要显得毫不在乎。
如果她剖析自己,会发现她给了自己一种绝对的自由。
她永远会给自己兜底。
坐在一个即将到达己知目的地的车上,她应该安稳平静。
如果不是这个忽然闯入她轨迹的人,要来提醒她到站了的话。
公交车停在了学校门口斜对面的站台旁。
叶心抢先一步下了车,蓝色帆布鞋猛地从公交站下车的台阶一下跨到了站台边缘,努力地避免了踩到水坑的厄运。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眼看着黑色皮鞋也一步跨下来,毫不费力。
燥意丛生。
她想开口,让他还给她书包,然后走人。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走近,她就往后,于是没两步,两人都停住了。
从旁的梧桐树绿意未褪,白日喧嚣己在层层叠叠中尽数散去,夜色雨滴挂在枝头,风动森森,还有夏天的回响。
雨是停了。
路面上也几乎没有车了。
偶尔一辆电瓶车在站台旁经过,似无意地打量过来。
站台上只有她和他。
在这西下安静中,忽然叶心的电话响了,简单的叮叮叮在她手心震动。
手机屏幕接受了她疑惑的目光,来电显示赫然是厉骁两个字。
她抬眼看对面的人。
正举着手机,贴在耳边。
“接电话,叶心。”
有时候第六感不是预感,而是命运的必然降临。
她无法拒绝,从一开始。
视线己经被牢牢牵动。
指尖按下了接听键。
“晚上好。”
他向她走近了一步。
“晚上好。”
她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任由他靠近。
“今天过得怎么样?”
声音是熟悉的慰问。
她抿住双唇,怕那习惯的笑意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目光却被引诱似的,在他染了湿意的眉眼上流连。
那双黑眸,也湿漉漉的,像要和她讨要什么东西。
他己经靠得太近,低头也在看她,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过得好吗?叶心。”
再往下一点,就要挨到她的鼻尖。
那里凝露欲滴。
再往下,唇隙含珠,是打算回应他的话了。
“挺。挺好的。”
厉骁含笑,语气前所未有。
“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