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混着血腥气，在楼梯间里发酵，几乎凝成了实质。乔沃尚未冷却的血顺着台阶向下蜿蜒，像一条无声的控诉。
林煜那句“游戏才刚刚开始”轻飘飘的，透着一股子怪异的冷静，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残忍。但这话语却像记耳光，把另外两个特警从战友牺牲的巨大冲击和悲痛中扇醒了。
“走！”脸上有疤的阿古斯牙关紧咬，一把拽起旁边那个眼神还有点散的年轻队员布迪，嗓音嘶哑，“听她的，先离开这儿！”
没错，狙击手的枪口还悬在头顶，这里不是哀悼的地方。
三人立刻组成简单的防御队形，交替掩护，快速却又万分小心地继续往上摸。林煜主动垫后，M1911握得指节发白，视线却像雷达一样，不停扫描着上方任何可能藏匿枪口的阴暗角落。刚才那下意识搞出来的“闪光弹”效果，她不确定能不能再来一次，但身体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力量涌动感，却让她有点莫名的兴奋。
七楼。一脚踹开一扇满是灰尘、像是废弃储藏室的房门，三人鱼贯而入。阿古斯反应极快，拖过房间里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和一张歪腿桌子，死死顶住了门板。
“呼…呼…”布迪脱力般靠着墙滑坐在地，双手抱头，肩膀抖个不停，“乔沃他…他……”
阿古斯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检查自己的突击步枪，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抬眼打量林煜，这个穿着水手服，拿着老式手枪的女孩，脸上看不到半点害怕，只有一种几乎可以说是漠然的专注。这让他心里更添了几分怪异。
“那个狙击手…”阿古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浓重的恨意和怒火，“是‘毒蛇’安迪。我们警队安插在塔马集团的卧底之一…妈的，他叛变了！”
“毒蛇”安迪？林煜咂摸了一下这个代号，够俗，也够狠。“叛变？图什么？钱？还是被抓了小辫子？”
“谁他妈知道！”布迪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像头受伤的野兽，“那个杂种！他肯定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知道路线！乔沃就是被他阴死的……”
“闭嘴，布迪！冷静点！”阿古斯低吼一声，打断了他，“现在不是发泄愤怒的时候！安迪肯定在外面找了个好位置，把这边的楼梯封死了。我们必须干掉他，或者…找到别的路上去。”
林煜挪到窗边，极其小心地掀起脏兮兮窗帘的一角，往外瞄了一眼。天色暗下来了，雨好像停了，但乌云压得很低，整个城市都灰蒙蒙的。这栋楼地势不低，能看到远处一些建筑的影子。狙击点？可能在对面楼顶，也可能就在这栋楼更高层的某个窗口或者外墙挂架上。
她下意识蹭了蹭自己的水手服裙摆，布料依旧干净得不像话。身体里那股超越常人的力量和敏捷还在蠢蠢欲动。乔沃的死，像往滚油里丢了块冰，在她心里炸开的不是预想中的悲伤或者恐惧，反而是一种更复杂、更刺激的东西。愤怒当然有，冲着那个叫安迪的叛徒。但更多的是一种…怎么说呢，一种被点燃的、跃跃欲试的破坏冲动？
杀人…好像…没那么难？第一个匪徒，第二个，第三个…扣下扳机的时候，甚至有点打游戏爆头通关的爽？
这念头正常吗？林煜扯了扯嘴角。大概率不正常。但在这种朝不保夕的鬼地方，“正常”反而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吧。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什么主神空间，轮回世界，开局不都这样么，拿人命当筛选器。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你想…真正地活着吗？” 啧，老套。不过眼下这“救世魔法少女系统”听着是挺掉价，跟“主神”那高冷范儿比起来简首就是地摊货，可本质不都一样么——拿命去换积分，拿奖励去强化，逼着你往前爬，往前杀。
“喂，小姑娘。”阿古斯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走到林煜跟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刚才，你确实救了我们，还干掉了好几个悍匪。你的枪法…很准。”
他停顿了一下，从战术背心上解下一个橄榄绿的椭圆形玩意儿，递到林煜面前。“这是我们最后…”他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布迪，改了口，“我身上最后一颗M84闪光震撼弹。也许…你能用上。”
布迪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从背后解下一把造型粗犷、枪身磨得发亮的霰弹枪，连同几个塞满弹药的备用弹匣，一股脑塞给林煜。“雷明顿M870，近距离清场好用。我们…我们可能需要你帮忙。”
这两个经验丰富的特警显然也看明白了，光靠他们俩，还拖着个快垮掉的布迪，想突破狙击手的封锁，再去找那个什么拉玛队长汇合，基本是送菜。眼前这个穿着怪异制服、身手却异常利落的少女，反而成了他们最大的变数，甚至是唯一的指望。
林煜也没客气，伸手接过闪光弹和霰弹枪。M870入手分量十足，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她熟练地拉开枪机检查了一下，确认空膛，然后从弹匣里抽出一发红色塑料外壳的12号鹿弹，“咔哒”一声推进枪膛，动作流畅得不像新手。
“谢了。”她掂了掂沉重的霰弹枪，“我会让那条‘毒蛇’后悔活着的。”
话音刚落，林煜耳朵尖动了动。她猛地抬手，示意阿古斯和布迪噤声。
隔壁房间，有压低的说话声传来。很模糊，是印尼语，叽里呱啦的，但借着墙壁的震动，还是有几个关键词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塔马老大……计划……”
“……炸药……整栋楼都……”
“……顶楼……首升机……”
“……条子……一个都别想活……”
林煜和阿古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脸上读出了同样的不安和惊骇。
塔马·里亚迪！这栋楼里的毒枭头子！他居然丧心病狂到在整栋楼里都安了炸药？他是想等警察攻进来时玩同归于尽？还是打算用爆炸当烟雾弹，自己坐首升机跑路？
不管是哪种，对他们来说都是死局！主线任务可是要求抵达顶层停机坪逃离！要是整栋楼都“轰”地一声上了天，还逃个毛线！
必须阻止他！而且动作要快！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绷紧到了极点。狙击手的威胁还没解除，现在又多了个随时可能把他们炸成碎片的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楼梯口方向响起，不疾不徐，正朝着他们这个房间走来。
这脚步声很沉，很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规律的节奏感，跟之前那些匪徒杂乱的脚步声或者警察紧张的碎步完全不同。
有人来了！而且听这动静，来头不小！
阿古斯和布迪几乎是同时举起了枪，死死瞄准那扇被床和桌子顶住的房门，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林煜也握紧了手里的M870霰弹枪，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名为兴奋的暗流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
是塔马手下的高级打手？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门外，那沉稳的脚步声，在他们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