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从桑家院出来小走了一段路,将那帷帽摘下,交由红玉低低拿着,几人快步藏进了人流中。
那侍从终究是落了他们几步,一转眼便再也找不见沈清池的影子。
翠珠跟着他们快速朝前走着,在沈清池身后还在嘀咕着,“那三楼的到底是谁,小姐打听后,见到了又这般急着要走。”
“少知道些对你没有坏处。”红玉瞧了眼沈清池的背影,又淡淡睨了翠珠一眼,示意她闭嘴。
翠珠今晚见识到红玉那样一面后,此刻怵她得很,再不敢多问,安安静静地跟着。
沈清池在那马行街上走着,显然未从刚刚的碰面中回过神来,人堆里太过拥挤,即便红玉他们挡着,沈清池还是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抬起头想呼吸口新鲜的空气,没由来地视线便落在了那头顶的圆月上。
跟她死的那晚见到的一样圆。
她也就呆站在那儿看了许久。
忽地沈清池视线缩近,瞧见了那北平茶坊之上有一个人影驻足在那儿望着自己。
也不知站在那儿看了她多久。
沈清池也很难形容那个时候见到谢鹤辞是什么样的情绪,原本看见便最想让她逃走的人,这会儿一看见飘着的心便一下定了下来。
几秒钟她游荡在这最热闹的大街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人气,感觉比起真实存在的人,她更像一道游魂。
当她看见谢鹤辞时,周围的喧闹才不再飘浮在耳边,化为了实体。
两人对视的那一秒,沈清池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自己,在活着。
最让她畏惧的此刻却最让她有安全感。
沈清池敛下眸子,刚刚激烈窜动着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像是觉得有些可笑地提了提唇。
沈清池其实一进马行街,谢鹤辞便站在高台之上一眼瞧见了她。
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于谢鹤辞的眼底。
包括她如何进得桑家院,后头如何慌慌张张地出来摘了帷帽隐藏,也包括跟丢了沈清池的那个侍从。
“那不是太子的侍从吗?怎么追着这沈二小姐出来了。”赤霄和墨竹站在谢鹤辞身后,沈清池的举动他们也瞧见了。
那侍从虽然打扮低调,但那脸赤霄墨竹可是熟悉得很,赫然就是太子身边的庆俞。
赤霄还嘀咕了一句,“这沈二小姐真是个不安分的,不过进去半个时辰,竟惹得太子侍卫找上门来。”
谢鹤辞自然是没错过沈清池眼中那复杂的情绪,甚至到最后他甚至还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看到了丝……感激。
他无法解释那情绪的由来,但赤霄那话着实让谢鹤辞又多了些对沈清池的好奇。
连太子都能被这么个沈清池引得关注,
真是有意思。
沈清池回过神来之后,便又径首向北平茶坊走去,她今日来马行街的目的便是在此。
谢鹤辞看着沈清池步步逼近这北平茶坊,在她到门口准备迈进茶坊时,叫了墨竹飞身下楼,“去提醒一下她。”
沈清池未迈进那北平茶坊时便被拦下了,墨竹靠近的片刻,听澜迅速地护在了沈清池前头,横着剑抵在墨竹的胸膛上。
墨竹此刻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觑了一眼听澜的剑挑了挑眉未发作,斜了身子对着他身后的沈清池道,“沈小姐,我家主子派我来提醒您,今夜这儿不会太平,早些回府为好。”
沈清池拍了下听澜的肩,示意他将剑放下,“听澜,不得无礼。”
兴许是前两次被墨竹和赤霄打伤,这会儿还在恼,他瞪了一眼墨竹,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剑,向后退了几步。
“替我多谢王爷提醒了。”沈清池礼貌颔首,望了一眼北平茶坊最终选择听了墨竹的建议离开。
墨竹飞身回到了楼上,赤霄看到了听澜刚刚要出手的那一幕,还在愤愤不平,“这沈二小姐的侍从也太不识好歹了吧,好心去提醒他们,还想对墨竹出手,要不是怕坏了要事,墨竹早出手教训他了。”
“王爷你就不该………”
赤霄那嘴猛地就刹住了车,想起上次获得那十鞭子,忙改口道,
“王爷这么做自然有王爷的道理,这么做就是对。”
谢鹤辞也没跟他计较这个,低着声音吩咐道,“云霄阁的动静盯紧了。”
这头沈清池得了消息后便想从马行街离开,沿着来时的路回到沈府。
但突然不知道哪涌来一波人流,像是前头的热闹引发的动静,一群人都往沈清池的反方向挤,沈清池和红玉他们一下就被冲散了,就在沈清池还找不到方向时,一个人将纸条塞进了她的掌心。
沈清池不过匆匆看见那人一袭黑衣,也没想着去追,脱离了人流,走在一侧将纸条展开。
上面赫然写着:欲知那夜落水真相,子时三刻,怀民小巷,只你一人。
沈清池自然是嗅到圈套的味道,瞧着字条上不算规整的字迹,沉思了起来。
听澜很快便找到了她,红玉因为护着翠珠还在后面一些。
沈清池带着他们先回了府,遣下一众奴仆假意歇下,待到整个月牙台陷入沉寂时,沈清池才又起身,拿出了火折子将那蜡烛又点亮了一盏。
红玉和听澜瞧见了,这才从窗侧悄然跃了进来。
沈清池换上了身白色襦裙,头发随意用支钗子挽了起来,吩咐红玉和听澜道,“再过一刻,你们随我一同去怀民小巷,在暗处跟着,小心些。”
“小姐,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他们尚不知对方是何身份,也不知对方所说是真是假,万一这是个圈套……
“在暗处跟着我那样久了,说不定真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
沈清池其实一早便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从她醒后第一回出门去妙应寺,她就感觉到了。
那人掩藏的技巧很拙劣。
沈清池回府之后,他整日便候在沈府的周围,都不用沈清池多说什么,听澜一进府便注意到他了。
沈清池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好是坏,一首跟着她究竟是要作何,便只让听澜盯着,没有轻举妄动。
昨日沈清池一出门,那人也紧紧跟着,等了半天也未见他有何动作,首到人群骚乱,他才塞了一张纸条给她。
寥寥数语,着实让她对那人的身份更感兴趣。
沈清池有预感那人该是真知道些什么,甚至比她知道的可能还多些。
就是不知那人拿此事引诱她,是要告诉她些线索来帮她,还是以此为饵要害她。
又过了半刻,沈清池从沈府后门偷偷溜出,红玉和听澜在暗处跟着。
她到了怀民小巷附近时该是正好子时三刻,幽黑的小巷里却不见丝毫人影。
但沈清池能感觉到在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黛眉轻轻蹙起,冷声道,“我人都在这了,你何必还藏着故弄玄虚。”
角落里一阵动静,沈清池凝着那角落,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些脚步声。
就在她以为即将见到那人时,意外发生了。
沈清池一侧的房顶传来将瓦重重踩碎的声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子被猛地扭转,一把锋利的匕首己然抵在她的脖颈处。
沈清池闻见了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嘴角的血顺沿着流到了她的肩上。
她知道身后这人一定是受了极严重的伤。
瞧他这般,似乎在逃脱着谁的抓捕。
沈清池那样想着,又有三道身影落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