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叫听澜去和沈望说的一席话果真起了作用,第二日他就在月牙台内添了不少小厮来看着。
不光是月牙台,慈萱堂,映雪阁,春华苑这些地方沈望都加派了人手,那伙贼人有多猖狂他也是有所耳闻,可不能让家中妇孺受了惊。
沈老夫人听说这事,也是将沈清池叫去了慈萱堂好好询问了番,让她这几日在慈萱堂住下,生怕她又出了什么意外。
“无碍的,月牙台内里里外外此刻都有看守,那伙贼人再大胆,看到这阵仗也不敢贸然前来。”沈清池又说了好些安慰沈老夫人的话,待了快半个时辰才离开。
沈府这般动静很快就传到了谢鹤辞的耳中。
谢鹤辞听着赤霄说完也只是轻笑了一阵。
沈清池想躲便让她先躲着吧,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能躲多久。
沈清池这头消停了两日,未让她再见谢鹤辞,她感觉浑身都舒坦不少,安安心心地跟着何嬷嬷学了两天规矩,很快便到了进宫的日子。
庆阳节,天下大赦,举国同庆,宫里宫外皆是热闹非凡。
宫里的晚宴是在戌时举行,申时过了一刻沈清池便开始打扮。
她没再留着那额前的厚刘海,叫着红玉将她的头发全梳了上去,眼尾与鬓角的连接处延伸了些头发,浅浅盖住了一半的疤痕。
今日的眉沈清池没坚持着原主的习惯画着平常的细眉,叫着翠珠描成了倒晕眉,这般便可以将人的视线吸引至前端,减少对她眼尾的关注。
眼睛的妆容是沈清池亲自画的,先点了些胭脂画在眼尾,利用那红色提亮眼尾暗沉的疤痕肤色,再铺上多层铅粉,使疤痕与她脸上的肤色融合,再在眼尾至颧骨处贴上珍珠花钿。
剩下的妆容她便由着翠珠和红玉处理。
梳妆结束后,翠珠看着镜子里的沈清池都有些不敢认了。
此刻的沈清池脱离了遮盖她灵性的厚刘海,又遮盖住了眼角那显眼而丑陋的疤痕,让人的视觉中心都集中在了她本就优越的五官上,灵动的双眼似那皎洁的宝石扑闪扑闪的,再往下便是那精致的翘鼻,和那点着胭脂,润得要滴出水来的唇瓣。
翠珠站在身后沈清池身后将沈清池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姐这照着书学的也太成功了,今日可………太美了。”
沈清池前几日叫着翠珠去买了不少关于美容妆发相关的书籍,什么《妆台记》,《闺阁妆镜》,她都看了许久,照着画的时候嫌羞,将翠珠和红玉都赶了出去。
今日翠珠第一次瞧见沈清池画,果真是学有所成。
但沈清池这技术其实都不是看书得来的成果,买来那些书也是装装样子,这些技巧她前世便己学会了。
沈清池瞧着翠珠眼睛都快瞪首了,嘴巴微微张着,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沈清池都感觉下一秒翠珠那口中会露出些不明液体来,忍俊不禁地拱了拱她,“好了,收起你那花痴样,去将祖母给我制的那件白色梅纹罗裙拿来给我穿上。”
“好咧。”
翠珠去拿了衣裳,沈清池这才发现红玉也站在一侧愣愣地盯着她,她轻叫了红玉一声。
红玉身子微晃了下,回过神来看向沈清池道,“小姐……”
“怎的傻站在那儿,你也被我今日美到了?”沈清池转回了头,笑意盈盈地调笑着红玉。
红玉又有些晃了神,面前这张挂着笑的脸与从前相重合,让她不由得忆起了过往。
从前小姐在对太子谢渊有意之后,对京城女子时兴的妆容都极有兴趣去研究。
那个以前喜欢素面朝天,嫌弃胭脂水粉异味的人,在认识谢渊之后,只要出门都会梳妆,她怕会偶遇谢渊,想将自己漂亮的一面展示给他,就连去郊外马场跑马时,她脸上都会画上完整的妆容。
那个就算到了宫宴,也叫红玉随意上妆的人,认识谢渊后,仅出门买个东西,都要坐在那镜前对脸上的妆容改了又改,擦了又擦,捣鼓好几个时辰。
红玉也忘了有多久没见着小姐自己梳妆了,也忘了有多久没看见小姐满意梳妆后仰着脸扬着笑,眼里全是期待地问她“我今日好看么”的那副天真模样。
那样好的小姐,那样真挚的心,全被那混蛋糟蹋了。
因为那混蛋,受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
是自己,却不能做自己。
红玉想到这,看着如今这副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庞,眼底不免涌上些心疼,依旧是笑着肯定了沈清池的说法,“嗯,小姐今日很美,红玉都看呆了。”
沈清池没错过红玉眼底的情绪,抚了抚自己的脸,也想起了从前,那笑有些苦涩又带了些自嘲,“没想到这东西学来还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红玉还未再说些什么,翠珠便拿了衣裳回来,打破了环绕在两人周围的沉闷的气氛。
两人很快便从那回忆里脱了出来,沈清池由着翠珠和红玉伺候换好了衣裳。
此时己快到酉时,酉时过一刻就该出发进宫。
沈清池和沈容音被安排着相乘同一辆马车,她没准备在门口候着,主动去了映雪阁找沈容音。
她刚进了映雪阁,沈容音恰好拾掇完,正要出门,看见了今日格外出彩明丽的沈清池,她愣了一愣。
沈容音己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日子没见过这般的沈清池,明艳大方,娇艳恣意,她那双眉眼中天生就带着些大家的贵气,那是沈容音如何都带不上的气质。
当年她毁了沈清池的脸,又亲手为她剪了那厚重的刘海,就是为了遮盖那令自己艳羡妒忌的容貌与气质。
此刻沈容音再见沈清池这般模样,竟又恍惚看见了几分她从前的影子。
沈容音随之想起的还有那年她随着母亲刚入侯府时,摔在沈清池面前,她那瞧不起自己的高傲模样,以及那似看着牲畜的嫌弃与鄙夷的眼神。
那浓重的羞辱感猛地袭来,沈容音被激得身形晃了晃,猛然垂下了眼,多亏了身侧的苹绿相扶,不然她恐怕要重重跌在了身后的那地上。
沈容音出神之际,沈清池迈步上前,亲昵地握上她的手,“姐姐可是收拾好了,我们一同去乘车吧。”
沈容音垂着的视线触及到沈清池那握着自己的手,又缓缓抬起看向了沈清池的脸庞,触及那眼神时,里头一片澄澈,没有她讨厌的那些,沈容音这才缓了些许,嘴角挂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妹妹今日可真漂亮,我一下都有些认不出了。”
“哪有,姐姐才是天人之姿,美得让我挪不开眼。”
沈清池先是夸了沈容音一番,谈起自己的脸上的痕迹,眼神光黯淡了些许,语气也由刚刚的兴奋转弱了些,“我这顶多算……遮丑,上次参加宫宴因这被好些人笑话,还出了那事丢了父亲好大的脸面,这段时间不仅跟着何嬷嬷学了规矩,还找书学了好些方法想让这疤不那么显眼,这次可不能在给沈家丢脸了。”
“我这疤可是遮得还好?”沈清池小心翼翼地抬眼问着沈容音。
沈容音瞧着沈清池那略带了自卑的神情,心里隐隐生了些,那恍恍的情绪也被压下,握上沈清池的手道,“遮得极好的,我这样近的距离都只能瞧见一些痕迹。”
“妹妹今日很美。”
沈清池瞬间看着开心不少,拉着沈容音就要往外走,像是突地想起什么,又站在那儿,往沈容音上下瞧了眼,突地问了句,“姐姐房中可有何玉饰,要好一些的。”
“要这玉饰作何?”沈容音有些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