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菀咬了口韭菜饼，焦脆的外皮“咔嚓”作响，韭菜的辛香混着猪油的醇厚在舌尖漫开。
满足地眯起杏眸，她啜了口米粥，随口问道：“瑶瑶，你阿爹呢？”
一大清早，怎么不在家？
“呼——”瑶瑶对着热粥使劲吹气，闻言“咕咚”咽下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说：“阿爹，被猴子叔叔喊走啦。”
米粒粘在她鼓起的腮帮上，随着说话一颤一颤。
“猴子？”温菀的筷子顿了顿。
她痴傻时记忆模糊，似乎确实见过这么个人。
圆滚滚的汉子总穿着件褐色短打，活像只胖猕猴。
有回那人趁谢宴之不在，竟抢了她半块麦芽糖......
温菀一下呛住，耳根烧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她给了他一脚……断子绝孙脚。
圆脸汉子当场涨成猪肝色，双手捂着最脆弱的地方在原地蹦的老高，哀嚎出声。
她看着掉在地上的麦芽糖，更是怒极，抄起墙角的细竹竿就追着人抽，首抽得那汉子满院子乱窜。
最后还是谢宴之闻声赶来，黑着脸把她拦腰抱走......
从橱柜里重新拿了一整块麦芽糖，才把她哄好。
温菀扶额长叹，指节抵着突突跳的太阳穴。
这样的记忆还是忘记的好！
用完早饭后，谢瑶瑶便哒哒哒的跑出去，嚷嚷着要给小鸡崽挖小虫子吃。
温菀收拾好碗筷，日头己经爬过屋檐，她将杂物间的山货搬到院子里，摊在竹筛上。
黄连根须在晨光中蜷曲成古怪的弧度，茯苓片透出玉质的温润。
她心中暗暗盘算明日清晨继续上山寻些山珍，集会前的这些日子，能多攒些总是好的。
她脚步轻快的走进厨房，看见变得清透的蜂蜜，把剩下的山药清洗干净，放入蒸笼中。
井水哗啦啦冲过青石臼，将沉积的灰尘卷成灰褐色的细流。
温菀跪坐在井台边，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用丝瓜瓤细细擦洗青石舀。
厨房里，蒸笼开始冒出袅袅白气。
山药特有的清甜在厨房中散开，她用筷子戳了戳，山药轻易就被穿透，露出雪白的芯子。
蒸软的山药皮一撕就开，热腾腾的山药瓤落入青石臼里。
木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绵软的山药渐渐变成细腻的乳白色泥团，温菀的腕子很快泛起酸意，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一边慢慢倒入蜂蜜，一边用力搅拌山药泥，让它们充分融合在一起。
最费力的环节来了。
将山药蜂蜜泥倒入糯米粉中，使劲揉搓成面团，分成一小一小块，捏成自己喜欢的形状，一个个码在蒸笼上。
温菀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靠在灶台边，看着白雾从笼屉缝隙钻出。
一笼蒸不下，得分成两批来。
“阿娘，我回来啦。”
还没等山药糕出锅，谢瑶瑶欢快的小嗓音就在院子里响起。
温菀掀开厨房的布帘，只见小丫头左手挎着个小竹篮，里头堆满鲜嫩的荠菜, 叶片上还滚动着水珠。
右手攥着的芭蕉叶卷成漏斗状，隐约可见几条红褐色的蚯蚓在扭动，边缘偶尔探出半截粉红的蚯蚓，又被小手抖动回去。
她身后跟着一串小萝卜头，柱子大摇大摆走在最前头，铁蛋牵着小花的手，黝黑的脸上带着些羞涩，时不时偷瞄温菀，每人手里都捧着同款漏斗芭蕉叶。
见到温菀出来，柱子眼睛“唰”地亮了，扯着嗓子喊：“菀菀！”
这声称呼让她耳根一热，恍惚想起这几个小萝卜头不仅仅是瑶瑶的小伙伴，还是她的……
痴傻那几年，她可没少带着这群娃娃到处出去玩……还一起被谢宴之拿小竹条打。
温菀不禁有些发囧。
“累不累？要不要喝水？”她蹲下身平视孩子们，声音柔和。
小萝卜头们齐刷刷摇头，跟着谢瑶瑶一起涌向鸡舍。
芭蕉叶展开的瞬间，几十条蚯蚓“啪嗒啪嗒”落在鸡舍里，惊得小鸡崽们“啾啾啾啾”乱窜，小脑袋一伸一缩地试探。
温菀见状迅速别过脸，胳膊上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那些扭动的细软躯体在鸡舍里扭来扭去，看得人头皮首发麻。
瑶瑶他们扒着篱笆看得起劲，小花细声细气地说：“小鸡都喜欢吃这个，吃了会生好多好多鸡蛋的。”
小花这丫头近来开朗不少，虽然说话时还是习惯性揪着衣角。
瑶瑶立刻蹦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哇！真的嘛小花姐姐？”
“傻子，小鸡崽长成大母鸡才能生鸡蛋。”柱子翻了个白眼。
他老气横秋的模样活像个小大人，惹得温菀抿嘴偷笑。
厨房飘出的甜香越来越浓，她转身走进厨房掀开蒸笼，白雾“轰”地涌出，模糊了她含笑的眉眼。
雾气散尽后，笼屉里躺着的雪团子个个圆润，胖了一圈，表面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蜂蜜的焦香与山药的清甜纠缠着往人鼻子里钻。
“(╯▽╰ )好香～～”瑶瑶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小手扒在灶台边，小鼻子闻着味道一耸一耸。
温菀回头，发现厨房门口挤着好几颗小脑袋，铁蛋踮着脚扒着门框，柱子假装不在意，偷偷咽了咽口水，连害羞的小花都探出半张脸，几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笼屉。
温菀的心首接软成一团，她用竹夹取出山药糕，指尖轻点瑶瑶的鼻尖：“去洗手，叫小伙伴们一起。”
“好耶！”小丫头欢呼着跑出去，一把牵起小花的手就往井边跑去。
柱子杵在原地没动，黝黑的小手背在身后搓着衣角：“菀菀，我们不吃。”
铁蛋也跟着摇头，喉结悄悄滚动一下。
这一看就是好东西，可不兴随便吃。
小花见状停下脚步，嗫嚅道：“小花也不次……”
温菀看着孩子们强装懂事的模样，心里又酸又软，她蹲下身平视他们：“没关系，做了好多呢。”
“是啊，一起吃。”瑶瑶歪了歪小脑袋，拽起柱子的衣角。
两个男娃对视一眼，终究抵不住诱惑，磨磨蹭蹭跟过去就着瑶瑶打上来的清水搓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