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台灯在头顶晃着昏黄的光，张瑞把三张照片摊在掉漆的木桌上时，指节压得发白。
仁和堂药柜的拍立得边缘还带着显影时的潮意，档案室封条的编号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最上面那张是从护士小赵抽屉里偷拍的——泛黄的婴儿出生登记页，父母签名栏的"李芳""陈秀兰"之类的名字，像一排整齐的墓碑。
他摸出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放大镜，镜面上还粘着前主人的茶渍。
当镜头扫过第三张照片的出生年月栏时，手腕突然抖了一下。
放大镜"当啷"砸在桌上，震得照片边缘卷起一角——所有登记的婴儿，出生日期竟全卡在2012年3月到9月之间，像被同一把尺子裁出来的。
"奶奶说过，混沌者最喜欢在时间线上做文章。"张瑞扯松领口，后颈沁出一层冷汗。
他抓起手机翻出之前整理的失踪婴儿档案，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张小雨（2012.4）、王乐乐（2012.6）、周小航（2012.8）......所有名字后面的括号，都像钉子般钉进视网膜。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母亲信息栏。
李芳的身份证号，在公安系统核查时显示"1995年出生，2012年生产时年仅17岁"；陈秀兰的住址，他实地去过——青水巷13号院根本不存在，那片地十年前就推平盖了超市。
"伪造出生证明，统一时间，虚构母亲......"张瑞抓起桌上的铝制水杯猛灌一口，凉水顺着下巴滴在照片上，"他们在批量制造'不存在的婴儿'。"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系统提示框跳出淡蓝色的字："检测到异常数据链，建议触发特殊抽。"他盯着"抽奖"按钮看了三秒，突然冷笑一声划掉——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阴阳耳机，是把藏在阴影里的老鼠逼出来。
凌晨两点，医院内部论坛的匿名帖像颗哑炮突然炸响。
张瑞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市儿童医院涉嫌伪造婴儿死亡记录，背后或牵涉非法器官交易"的标题被顶到首页，心跳快得像擂鼓。
他特意用了小赵电脑的IP，又套了三层代理，可手指还是不自觉抠着桌沿，木刺扎进指腹都没察觉。
帖子下方的回复开始疯涨。"不可能吧？
我们科上个月还收了个早产宝宝"，"楼主有证据吗？
乱说话要负法律责任"，首到一条管理员回复跳出来："请发帖人立即联系院办说明情况"，张瑞才关了手机。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路灯投下的树影，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话："引蛇出洞前，得先敲敲蛇窟的墙。"
第二天上午十点，张瑞穿着从二手店淘的藏青西装，提着假冒的"都市时报"采访证站在医院大厅。
前台护士扫了眼证件，犹豫着说："王老师在档案室，您......"
"我知道路。"张瑞笑着打断，脚步却在转过走廊时慢下来。
他看见王建国正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白大褂的领口皱成一团，平时梳得油亮的头发翘着几缕，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张记者？"王建国的声音发颤，却还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要查的档案我都准备好了，跟我来。"
档案室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瑞注意到王建国的右手始终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指节在布料下绷成青白。
当他俯身假装查看档案架时，余光瞥见王建国的手腕快速动了动——一张泛黄的纸被塞进了墙角的废纸篓。
"王老师，这排架子的标签好像旧了。"张瑞指着最上层的档案盒，趁王建国抬头的瞬间，摸出藏在掌心的手机。
镜头对准废纸篓的角度刚刚好，屏幕里清晰映出"婴儿死亡医学证明"几个字，落款处的签名是王建国的笔迹。
"这些是去年的旧档，早该处理了。"王建国擦着额头的汗，转身去开另一个档案柜。
张瑞听见金属抽屉拉开的声响，接着是纸张摩擦的窸窣——那是原始记录被抽出来的声音。
"王老师。"张瑞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王建国的手顿在半空。
"您前夜在通风管道里说的话，我录下来了。"张瑞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里，响起王建国沙哑的自言自语："这些资料早晚得处理掉......被查到就完了......"
档案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建国的脸"刷"地白了，白大褂下的肩膀剧烈颤抖，手里的原始记录"啪嗒"掉在地上。
"您有两个选择。"张瑞掏出手机，展示刚才偷拍的视频——废纸篓里的死亡证明，王建国塞纸的动作被拍得一清二楚，"要么亲手撕了这些假材料，要么我把它交给纪委和警方。"
王建国盯着手机屏幕，喉结动了动。
张瑞看见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背青筋凸起，像几条扭曲的蚯蚓。
终于，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原始记录，又翻出废纸篓里的死亡证明，颤抖的手把所有纸张揉成一团。
"我不是故意的......"王建国的声音哽咽起来，瘫坐在地上，"他们说只要我帮忙改档案，就给我妈交住院费......我妈得了尿毒症......"
张瑞没说话。
他弯腰捡起一片撕碎的纸，上面"2012.5.17"的日期还清晰可见。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离开医院时，秋风卷着落叶打在他脚边。
张瑞摸出兜里的银镯子，这次它没发烫，反而凉得刺骨。
他望着医院顶楼的红十字标志，突然想起昨夜比对照片时，系统提示框里闪过的一行小字："检测到混沌标记，建议提高警惕"。
"如果连医院都被渗透了......"他对着风轻声说，影子被拉得老长，"那'清醒者'到底还剩多少人？"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系统的新提示："特殊抽触发成功，获得道具'记忆碎片拼图'（可拼接30日内人类记忆残片）"。
张瑞盯着屏幕，突然笑了——看来，青水巷老房子后墙根的青砖底下，藏着的可能不只是奶奶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