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云霭浸在琥珀色的夕照里,月昭倚着蟠桃园的琉璃阑干,指尖掠过虬结的灵藤。藤蔓上朱砂色的花苞次第绽开,每一片花瓣都映着归墟阵图的纹路——三日前从南海带回的龟甲残片,此刻正在她袖中隐隐发烫。
风祈在云石亭中雕琢玉珏,昆仑山巅的雪魄混着星砂,在刃尖凝成寒芒。刻刀游走间,玉佩渐成蟠桃形态,蕊心处一点殷红,正是月昭昨日取心头血绘的封印咒。玉屑坠地时自发排成星斗阵列,缺失的"天璇"位,恰指向瑶池宴厅的西南角。
"仙子请饮醴泉。"执壶仙娥捧着月白冰裂纹盏近前,腕间金钏随着步履叮咚。月昭接过时青鳞镯微颤,盏底冰纹在醴泉中舒展,赫然是青铜棺的饕餮纹样。她不动声色地以指腹盏沿,触到暗刻的"阵眼在西南"时,醴泉忽地泛起血丝。
宴厅方向飘来《九韶》古乐,七十二只衔珠青鸾掠过云海。风祈将雕好的玉佩系在月昭腰间,蟠桃状的玉坠突然发烫——那玉料分明是药王谷禁地失踪的"长生珏"。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指尖同时凝出探查术,青光顺着云砖缝隙渗入地脉。
瑶池畔的千年桃树下,司命星君正在占卜。星盘上滚动的三百枚鮫人泪珠,每一颗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惨景。"今日卦象大凶。"他忽然抬眼,手中量天尺指向月昭眉心,"死局逢生,需借青鸾心头血,青龙逆鳞光。"
风祈横移半步,冰魄剑鞘撞碎三根袭来的傀儡丝。那些丝线在云砖上扭曲成归墟阵纹,与司命袖中滑出的《山河图》残卷重叠。桃树虬根突然暴起,花瓣如淬毒利刃射向众仙,触及月昭衣袂时却骤然软化,落地凝成"速离"的血书。
宴席间忽起骚动,王母案上的九千年蟠桃渗出墨汁。赤鳞的虚影自桃核中升起,青铜棺炼化的量天尺劈开云层,露出被锁链贯穿的天道碑真身。碑文记载的补天壮举正在扭曲,浮现出西圣屠杀百族的画面——青鸾火焚尽鮫人珊瑚宫,青龙剑斩断玄冥冰脉。
"这便是你们供奉的天道!"赤鳞尺尖勾动因果线,三百仙家骤然目露红光。天将银甲缝隙钻出星砂凝成的锁链,将最近的仙娥绞成血雾。月昭挥袖洒出鮫绡残片,涅槃火顺着天命红线烧向青铜棺,却在触及量天尺时转为幽蓝——那尺身竟熔炼了十万生魂的怨气。
风祈突然反手将剑刺入心口,青龙逆鳞离体化作阵眼。金光照亮司命星君诡谲的笑脸,他手中星盘迸裂,三百鮫人泪珠结成往生阵,映出赤鳞真身所在——竟附在王母的九凤衔珠钗上。月昭咬破舌尖凌空画咒,本命精血凝成的青鸾撞向宝钗,珠串崩裂时露出内里封印的第七根天魔指。
桃林深处传来编钟急响,十二仙尊突然自爆元神,血肉在虚空中凝成新的天魔指。月昭的鮫绡广袖尽碎,露出内里缝着的《山河图》真卷——三百年前她亲手撕裂的残卷,此刻正在吸收众仙陨落的灵气。风祈用最后灵力催动玉佩,瑶池水倒卷成幕,将二人卷入往生阵眼。
再睁眼时己在天河源头,摆渡老翁的乌篷船头悬着熟悉的贝壳风铃。船板刻满归墟阵图,每道刻痕都渗着星砂。"第七指在彼端。"老翁的蓑衣下伸出枯手,指尖点向对岸桃林——那些树上吊着的并非仙果,而是星砂凝成的仙尸,面容竟与宴上众仙别无二致。
月昭腕间青鳞镯映出倒影,风祈后心浮现赤鳞留下的傀儡印。河水突然沸腾,量天尺破空而至的瞬间,风祈揽住她纵身跃入弱水。青龙逆鳞在河底发出悲鸣,无数青铜棺自淤泥升起,棺盖开启处伸出缠绕红线的手骨——那些红线正是月昭前世系下的天命姻缘。
贝壳风铃在激流中炸响,女童的身影浮现于棺椁之上。她抛来半块同心锁,锁面刻着西圣与百族的血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月昭将锁扣合时,天河尽头显现天道碑真容——碑底缠绕的第七根天魔指,指尖正勾着他们的命运红线。
风祈忽然握住她执锁的手,逆鳞青光顺着红线蔓延:"当年我斩天道碑时,看见的未来便是此刻。"他的血滴在锁孔,三百年前的画面涌入灵台:月昭在碑前以魂为祭,红线不是姻缘,而是将她与天魔永久绑定的噬魂咒。
弱水深处传来赤鳞的叹息:"师姐,你还要自欺多久?"量天尺化作青铜棺将二人笼罩,棺内浮现万年前的情景——他们原是看守天道的师兄妹,因不忍苍生受苦私放天魔,最终一个被炼成封印容器,一个被削去记忆轮回赎罪。
月昭的簪子突然刺穿风祈掌心,借着疼痛保持清醒:"休想再篡改记忆!"涅槃火顺着相握的手烧穿棺椁,天河倒灌而入的瞬间,她看见真正的第七根天魔指——那竟是自己的左手,指尖缠绕着从始至终未曾断绝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