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晒场支起了三十六架珊瑚灯,老渔夫用晒干的紫菜在沙地上铺出蜿蜒纹路,形似鮫人尾鳍。月昭将新捕的虎头鱼剖开,鱼腹中滚出枚莹润的明月珠,珠光映得腕间鮫鳞镯泛起涟漪——这是前夜鮫人族长者送来的生辰礼。
"阿月姑娘,尝尝新酿的海枣酒。"梳着螺髻的渔妇捧来陶瓮,瓮身彩绘着人首鱼身的先祖。酒液倾入贝壳碗时,海风送来遥远的歌声,潮水漫过处浮现出鮫人少女的虚影,她们发间别着青龙鳞制成的簪子,随舞步叮咚作响。
风祈在礁石滩上雕琢木偶,用的是古船龙骨余料。刻刀划过木纹时,碎屑化作小青鱼跃入海中。女童蹲在旁边串贝壳,忽然指着某条游鱼:"风大哥,那条鱼眼睛像赤鳞哥哥。"
木偶应声裂开缝隙,钻出缕黑气。风祈并指捏碎黑气,残剑挑起海水画符,符光映出十里外正在成型的魔阵。他转头望向晒场,月昭正被鮫人虚影环绕着起舞,裙裾青纱掠过处,沙地浮现出星斗阵列。
暮色西合时,晒场中央燃起篝火。鮫人族长者自潮水中现身,鱼尾化作双腿的瞬间,鳞片凝成月白鮫绡长袍。他捧出个青铜匣,匣中丝帛记载着失传的《潮生赋》——正是月昭在幻境中见过的安魂曲谱。
"今日不仅是小丫头的生辰。"长者将玉螺号角递给女童,"更是鮫人族重获自由之日。"号角吹响时,海面升起万千荧光水母,每只水母体内都封存着一段西圣纪年的记忆。
风祈着木偶突然发烫的关节,发现刻痕正与《潮生赋》的旋律共振。月昭接过玉螺续吹,曲调突变激越,荧光水母接连炸裂,释放的记忆画面中,青龙圣君手持的正是那柄残剑。
赤鳞的笑声混入潮声,魔气幻化的红绸自海底升起,缠住起舞的鮫人少女。女童的号角陡然变调,吹出的音刃斩断红绸,却惊醒了沉睡的玄武怨灵。晒场开始塌陷,沙地裂痕中伸出白骨手臂,攥住了月昭的鮫绡裙裾。
风祈掷出木偶,青龙魂力灌注的傀儡暴涨三丈,撕碎了扑来的怨灵。残剑插入裂缝的刹那,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鮫人长者脸色骤变:"不好,海眼封印松动了!"
宴席瞬间化作战场。盛放海胆的陶盘炸裂,尖刺化作箭雨射向魔气最浓处;酒瓮中腾起的水母记忆组成盾墙,却被赤鳞的骨簪逐个击碎。月昭旋身跃上桅杆,鮫绡裙摆铺展如云,青鸾火顺着玉螺号角流淌,在虚空写下封印咒文。
风祈忽然按住心口,新生龙鳞逆着纹理竖起。他看见记忆中的自己站在相似的海滩,手持完整龙鳞剑劈开玄武颅骨。残剑感应到主人情绪,竟自主飞向海眼裂缝,剑柄龙目淌出血泪。
"接住!"月昭扯断鮫绡抛来,轻纱遇龙血硬化成甲。风祈裹着鮫绡甲跃入裂缝,青光与魔气碰撞的瞬间,海底升起七十二根青铜柱——正是他们在归墟见过的封印之柱。
赤鳞真身出现在柱顶,手中玉卵己孵出双头魔蛟。他弹指挥动魔气琴弦,奏出的竟是改良版《潮生赋》:"多谢你们补全了唤醒天魔的最后一章!"
鮫人长者的虚影突然凝实,鱼尾化作锁链缠住赤鳞双脚:"三百年前你用魔气污染鮫人族时,可想过有今日?" 他引爆体内金丹,冲击波震碎了半数青铜柱。
月昭趁机拨动虚空琴弦,真正的《潮生赋》化作金线修补封印。女童吹奏的玉螺号角与残剑共鸣,青龙圣魂被迫离体,却在触及海眼时被魔蛟吞噬。风祈七窍渗血,仍催动残剑刺穿魔蛟双目:"月昭,毁掉玉螺!"
最后一个音符炸裂的瞬间,时空仿佛静止。月昭看见赤鳞眼中的懊恼,看见风祈破碎的龙鳞,看见鮫人长者消散前的微笑。她捏碎玉螺,锋利的碎片扎入掌心,青鸾血绘成的古咒覆盖了整个海眼。
晨光刺破海雾时,晒场只剩焦黑的珊瑚灯架。女童蜷缩在完好的酒瓮旁,怀中抱着风祈雕刻的青龙木偶。月昭坐在浸水的琴案前,用鮫绡包扎着风祈血肉模糊的右手——为斩断魔蛟与玉卵的联系,他徒手握住了赤鳞的魔刃。
"潮信要来了。"老渔夫将修补好的渔网披在月昭肩头,网上坠着的玄武甲片正微微发烫。海平线处,被封印的天魔之眼化作黑日,赤鳞的宣战随着第一波潮汐涌来:"归墟之门己开,让我们结束这场持续万年的宴席。"
风祈握紧残剑起身,剑柄龙目处的裂痕蔓延至脖颈。他取下月昭鬓间半毁的青鸾木簪,用新生龙鳞重新雕琢:"等潮信过了,我教你真正的青龙赋灵术。"
咸涩海风中,女童用贝壳拼出的归墟地图开始发光。渔村外传来凌霄宫飞舟的破空声,而海底深处,被封印的青铜棺正在发出心跳般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