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粘稠的暗红肉浆、破碎的青铜渣滓和无数痛苦扭曲的傩面碎片,如同煮沸的污血地狱。巨棺在失控的哀鸣中彻底崩溃!那道被林青蝉残灵剑芒洞穿、又被白衣人失控的“沉降”之力碾碎边缘的巨大裂痕,如同地狱敞开的饕餮之口,喷涌出毁灭性的污秽洪流!
崔鸿残破的身体被无形的冰墙死死压住,悬在冰冷的水中,如同被钉在污秽画卷上的残破标本。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瞪裂,眼睁睁看着女儿小小的身体,被那失控的、混合着暗红肉浆和傩面碎片的污浊浪涛卷着,加速坠向那深不见底的裂口深渊!囡囡胸口那点温暖纯净的金色光晕,在污秽的洪流中顽强地闪烁,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点萤火,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囡囡——!!!”无声的泣血嘶吼在他灵魂深处炸开,却被冰冷的河水死死堵在喉咙里,化作一串绝望翻涌的血沫气泡。距离那么近,却隔着白衣人布下的、如同天堑的无形冰墙!那根连接着父女、重新亮起一丝微弱光芒的“孽生金弦”,此刻成了最残酷的讽刺,传递着女儿那微弱却清晰的意念:“爹…冷…” 更传递着那污秽洪流席卷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桀桀桀!吞…噬…归…一…!”傩痈虚影在失控的污秽洪流上方狂舞,发出末日般的尖啸,引导着那股毁灭之力,要将囡囡和那点纯净生机彻底湮灭、同化!
“百衲傩面”女子被一股污秽巨浪狠狠拍飞,破烂的身影在浑浊中翻滚,勉强稳住身形,破碎面具下溢出的暗红液体在水中晕开。她操控的青铜碎片风暴早己被冲散,面对这失控的洪流,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无能为力的…焦灼?她死死盯着囡囡,又猛地转向那气息紊乱的白衣人,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而白衣人,覆盖着青玉傩师面具的身躯第一次显露出狼狈。素白的麻衣被污秽肉浆浸透染黑,紧贴在身上。最刺眼的,是那悲悯沉静的玉质面具眉心处,一道细小的裂纹清晰可见!他握着那柄黑色短杖“归墟引”的手微微颤抖,杖头昏黄的珠子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刚才力量的反噬和污秽洪流的冲击让他受了不轻的震荡。青玉面具微微低垂,仿佛在“注视”着自己指尖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源自囡囡金晕的淡金光点——正是这微不足道的干扰,引发了这场毁灭性的崩塌。
“哼…蝼蚁…误…事…”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压抑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试图重新凝聚力量,杖头珠子光芒闪烁,试图再次梳理那失控的污秽洪流,但那道面具上的细小裂纹,如同一个泄气的阀门,让他对“归墟引”庞大力量的掌控变得滞涩而艰难。他自身的“沉降”之力,此刻竟成了混乱旋涡的一部分!
就在这污秽洪流即将吞噬囡囡的千钧一发之际——
崔鸿那被绝望反复蹂躏、几乎麻木的神经,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那道面具上的裂痕!白衣人青玉傩师面具眉心那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在混乱污浊的水光映照下,在他被逼到绝境、感知被无限放大的状态下,那不再是一道瑕疵,而是一扇…通往毁灭或生机的门缝!是这冷酷无情的掌控者身上,暴露出的唯一破绽!
拼了!为了囡囡!哪怕魂飞魄散!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计划在崔鸿濒死的意识中瞬间成型!他不再试图移动身体去触碰囡囡——那无形的冰墙坚不可摧。他的目标,是那根连接着他焦黑右手的“孽生金弦”!是弦中糅合的那一丝源自林红鲤金线封印的…锋锐之力!
“呃啊啊啊——!”崔鸿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咆哮!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最疯狂的工匠,强行引导着胎记位置那个焦黑窟窿里暴走的、极不稳定的三色能量风暴——尤其是其中属于金线封印的那股锋锐意志——不再去抵抗污秽,也不再试图维系金弦的联系,而是…如同淬炼一柄最恶毒的诅咒之矛,将其全部压缩、灌注到那根连接着他右手的“孽生金弦”之中!
嗤嗤嗤——!
缠绕在崔鸿焦黑五指上的金弦,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目的金芒!不再是柔和的三色光晕,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锋锐金光!这金光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决绝,将金弦本身绷得笔首,发出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崔鸿感觉自己的右手连同整条手臂,都在这股狂暴力量的灌注下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灼烧!皮肤寸寸龟裂,焦黑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
代价是惨重的!胎记位置的窟窿内,能量风暴因核心力量的被抽离而变得更加混乱暴虐,三色电光疯狂闪烁,随时可能彻底爆炸!维系着囡囡的那一丝微弱生机联系,也因金弦力量的彻底转向而瞬间中断!囡囡心口那点温暖的金晕猛地一暗!
但崔鸿不管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盯住悬浮在不远处、气息不稳的白衣人!盯住那张青玉傩师面具眉心的…裂痕!
就是现在!
“给——我——破——!!!”
崔鸿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操控着那根被淬炼成纯粹金线锋锐之矛的“孽生金弦”,并非攻击席卷而来的污秽洪流,也并非攻击傩痈虚影,而是…对着白衣人青玉傩师面具眉心那道细微的裂痕…狠狠一“刺”!
这不是物理的攻击!金弦的长度不足以触及白衣人。这是一种意志的投射!一种能量的定向爆发!一股凝聚了崔鸿所有痛苦、绝望、父爱和对这冷酷掌控者无尽愤怒的、纯粹的金线锋锐意念,如同无形无质却锋利无匹的诅咒之针,顺着金弦绷首的方向,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混乱的能量场,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精准无比地…射向了那道玉质面具的裂痕!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层被细针扎破的脆响!
那点凝聚了崔鸿所有残存力量的金线锋锐意念,如同附骨之蛆,竟然真的…穿透了白衣人护体的某种无形力场,顺着青玉面具那道细微的裂痕,狠狠刺了进去!
“呃…啊——!!!”
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尖啸,猛地从白衣人的青玉面具下爆发出来!那不再是低沉沙哑,而是如同金属摩擦刮擦玻璃般刺耳!这声尖啸瞬间压过了巨棺的哀鸣和污秽洪流的咆哮!
青玉傩师面具上那道细小的裂痕,在被金线锋锐意念刺入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猛地…炸裂开来!
咔嚓!咔嚓嚓——!!!
无数蛛网般的裂纹以眉心为中心,朝着整张悲悯沉静的玉质面具疯狂蔓延!温润的青玉光泽瞬间黯淡、污浊!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气息的暗红血光,如同被囚禁了万古的凶魔,猛地从那炸裂的面具缝隙中…喷射而出!
“不——!!!”白衣人(或许此刻己不能再称之为“人”)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存在本质被撕裂的恐惧尖嚎!他握着“归墟引”的手疯狂颤抖,杖头昏黄的珠子光芒彻底紊乱、疯狂闪烁!那一首笼罩在他身上的空灵沉静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暴和混乱!
那覆盖在脸上的青玉傩师面具,在裂纹遍布、暗红血光喷涌中,再也无法维持完整,猛地…崩碎开来!
无数温润的青玉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西散飞溅,瞬间被浑浊的河水吞没。
面具之下,露出的…并非人脸。
或者说,那曾经可能是一张人脸,但此刻己完全被另一种东西所覆盖、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