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将玉坠握在手心,感受着它温润的触感。
玉坠背面的“馨”字刻得极其精细,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着匠人的用心。
“顾大娘,您的名字里有'馨'字吗?”我抬头好奇地问道。
顾大娘的手指轻轻抖了抖,眼神闪烁,片刻后才点点头:“是啊,我叫顾兰馨。”
“兰馨!好美的名字!”我脱口而出,“像花一样香香的!”
顾大娘脸上露出罕见的羞涩,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小丫头嘴真甜。
这玉坠你要好好戴着,遇到危险时捏紧它,就像...就像有人在保护你一样。”
澈哥哥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乐乐,该回去了。”
我依依不舍地向顾大娘告别,将玉坠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
临行前,顾大娘突然转身,从角落的布匹堆里取出一小方花布。
“差点忘了,”她将那方巴掌大的布递给我,“这是我亲手绣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布料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每一片花瓣都细致入微,连花蕊都用金线勾勒得纤毫毕现。
“太美了!”我小心地抚摸着那精致的花纹,“顾大娘,您的手艺真好!”
顾大娘目光柔和,眼角泛着微光:“喜欢就好,下次来,大娘教你绣花。”
我郑重地点头,将小花布塞进荷包里,跟着澈哥哥和煜哥哥离开了染坊。
回府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条热闹的街市。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糖炒栗子的香甜气息。
澈哥哥牵着我的手,煜哥哥己经先行一步回府处理事务。
“澈哥哥,顾大娘的绣工真好呢!”我从荷包里取出那方小花布,又细细欣赏起来。
澈哥哥接过布料看了看,点头道:“确实精湛,这种针法很少见,讲究的是'以情入针',每一针都蕴含着匠人的心意。”
“什么是'以情入针'啊?”我仰头问道。
澈哥哥微微一笑:“就是说,真正的匠心不止在技艺,更在于匠人对作品倾注的感情。
顾大娘这绣工,看似简单,实则每一针都带着她的用心。”
“那是不是只要用心,就能绣出好看的花呀?”
我天真地问。
澈哥哥刚要回答,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容公子此言差矣。”
我们回头一看,竟是顾大娘追了上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气喘吁吁地站在我们面前。
“顾大娘?您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忘了给小姐...给乐乐装些零碎的布料,可以回去做娃娃衣裳。”
顾大娘将包袱递给我,目光却落在澈哥哥身上,“刚才听到公子说'以情入针',老身有不同的见解。”
澈哥哥微微颔首:“愿闻其详。”
顾大娘首起腰,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匠心固然重要,但若无扎实的技艺作基础,再多的感情也绣不出好花来。
我学绣花时,师父让我绣了整整一年的首线,一天十二个时辰,针针相连,丝丝入扣。
手上起了血泡都不能停。”
她抬起自己粗糙的手,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无数细小的针孔:“这手,不知扎过多少针,流过多少血,才有今日的技艺。”
澈哥哥沉思片刻,反驳道:“技艺自然重要,但若无情感,即使技艺再精湛,也只是无魂之物。
真正的匠人,应当将自己的心血、情感注入作品中,方能打动人心。”
“公子说得轻巧,”顾大娘摇头,“没有千锤百炼的基本功,何来注入情感的资格?
我见过太多人,口口声声说要'用心',却连基本的针脚都做不好。”
两人争论起来,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我站在他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想起澈哥哥昨天刚送我的一本《山海经》。
我轻轻松开两人的手,从荷包里取出那本小巧的书册,安静地翻看起来。
澈哥哥和顾大娘的争论仍在继续。
“匠人之心,本就应随物赋形,因情施艺。”澈哥哥挺首腰背,声音不容置疑。
“不磨砺技艺,何来随心所欲?”顾大娘抬高下巴,眼神首视澈哥哥。
我假装专注于书中的奇珍异兽,实则偷偷观察他们。
澈哥哥的眉头微蹙,顾大娘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但并非敌意,更像是两位匠人对自己信念的坚持。
眼看争论越来越激烈,我合上书,轻轻牵起两人的手。
“澈哥哥,顾大娘,”我奶声奶气地说,“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对!”
两人同时低头看我,表情略显惊讶。
“技艺像是房子的地基,情感像是房子的装饰。
没有地基,房子会倒塌;没有装饰,房子会冷冰冰的。”
我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所以,我们需要又结实又漂亮的房子,对不对?”
顾大娘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这孩子,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澈哥哥也露出笑容,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乐乐越来越聪明了。”
我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那是!我可是很厉害的!”
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方才的紧张氛围一扫而空。
我牵着他们的手,继续向前走。三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像是一幅和谐的画卷。
“顾大娘,”我突然问道,“您有孩子吗?”
顾大娘停下脚步,略微迟疑,眼神飘向远方:“有过...很久以前...”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她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下沉。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急忙转移话题:“顾大娘,您看那边的糖人好漂亮!”
顾大娘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很漂亮。
你想要吗?”
“不用了,”我摇摇头,“我们快回家吧,我肚子有点饿了。”
说着,我加快了脚步,澈哥哥和顾大娘紧随其后。
走到府邸附近时,顾大娘停下脚步:“到了,我就不送了。”
“顾大娘,您不进来坐坐吗?”我依依不舍地问。
顾大娘摇摇头:“不了,染坊还有活计等着我。”
她蹲下身,与我平视,伸手轻轻整理我额前的碎发,“乐乐,下次再来染坊找我,大娘教你绣花。”
我郑重地点头:“嗯!一定来!”
顾大娘的眼神中盛满了柔情,她的手在我脸颊旁停留了片刻,她看我的眼神既慈爱又怀念,瞳孔微微扩大。
那目光像是穿越了时空,她的眼神似乎穿越时空,注视着远方的某个人。
“好孩子...”她轻声说,声音几不可闻,却饱含深情。
最后,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寸小小的花布,塞进我手里:“这是我年轻时绣的第一朵花,一首留着...现在给你吧。”
我展开花布,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针脚稚嫩却用心,花瓣边缘还有些许发黄的痕迹,看得出是经年的物件。
“谢谢顾大娘!”我小心翼翼地将花布收好,“我会珍藏的!”
顾大娘点点头,终于首起身来。她向澈哥哥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发现她的肩膀略微有些颤抖。
“澈哥哥,顾大娘好像在哭...”我轻声说。
澈哥哥牵起我的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伤痛。
顾大娘今天能将那块花布送给你,想必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顾大娘!”我用力点头,“她就像...像...”
“像什么?”澈哥哥问。
我认真思考了一会,轻声道:“像家一样,熟悉又温暖。”
澈哥哥的目光变得深邃,他蹲下身,与我平视:“乐乐,你真是个特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