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在这间破屋里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油灯的火苗苟延残喘，每一次跳动都让墙壁上的影子随之起舞，仿佛潜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我靠着墙壁，不敢移动分毫。手腕上草药带来的清凉感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如同冰锥刺骨的麻木取代，伤口不再流血，但那被撕咬过的痛楚依旧提醒着我刚才的遭遇。
小赵蜷缩在我脚边，像一只冻僵的鹌鹑。他死死抱着膝盖，身体的颤抖从未停止，牙关紧咬，偶尔发出细微的、压抑不住的呜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
老人依旧背对着我们，坐在那条随时可能散架的长凳上。他手中的小刀缓慢而有节奏地移动着，切割着那些颜色各异、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草药。他的专注近乎一种虔诚，又或者是一种麻木。仿佛这间屋子里除了他和他的草药，再无他物。
墙外，那“窸窣”的刮擦声停止后，就再也没有响起。但那种被包围、被监视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层薄薄的、布满裂纹的泥墙之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老人布下的那层无形屏障失效，或者等待着我们自己先崩溃。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在这绝对的死寂和昏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淹没。但恐惧感死死支撑着我，不让我闭上眼睛。
“咕噜……”
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是小赵的肚子在叫。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身体猛地一僵，将头埋得更深了。
老人的动作再次停顿。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恢复动作，也没有回头。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停顿的姿势，静静地坐着。那佝偻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墓碑，散发着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稀薄，连油灯的火苗都似乎凝固了。
小赵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我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老人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小刀，用那枯瘦的手，在桌子底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粗粮做成的、己经干硬的饼子。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那块饼子，向后递了过来，递到了我和小赵之间的空地上。
“吃……”
一个字，沙哑，干涩，没有任何情绪。
我和小赵都愣住了。
饼子？给我们吃的？
小赵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敢置信，他看向那块黑乎乎的饼子，又惊恐地看向老人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伸手。
我也犹豫着。这饼子……能吃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腹中传来的强烈饥饿感，以及身体因为失血和惊吓而产生的极度虚弱，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手腕的伤势虽然暂时稳定，但我需要补充能量。
老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我们吃不吃。他收回了手，将那块饼子留在了地上，然后重新拿起了他的小刀，继续处理那些草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地上那块干硬的、散发着淡淡霉味的粗粮饼子，又看了看蜷缩在一旁、因为饥饿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赵，最终还是伸出了没受伤的左手。
饼子入手冰冷而坚硬，像一块石头。我用力掰了一小块下来，递给小赵：“吃点吧，不吃东西我们撑不住。”
小赵犹豫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仿佛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抢走。
我也掰了一小块，慢慢放进嘴里。饼子粗糙得刺嗓子，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淡淡的土腥气，难以下咽。但我还是强迫自己一点点咀嚼，吞咽下去。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能量来源了。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咀嚼声和老人切割草药的单调声响。油灯的火苗依旧在摇曳，将这诡异而绝望的一幕，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无声的等待，还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