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枯瘦老人的身影以及他那冰冷死寂的眼神,如同一道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他那沙哑断续的警告——“天黑了……门……就关了……走不出去了……”更是如同一口悬在头顶的丧钟,每一次在记忆中回响都让我的心脏紧缩一下寒意遍布全身。
我不敢再多做停留也不敢再去深究老人话语中那令人恐惧的含义。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村庄的中心区域,或许……或许边缘地带会稍微安全一些?或许能找到那对不知死活的年轻情侣,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无边的诡异和未知。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选择了一条相对于祠堂和老人破屋来说似乎是通往我据点相反方向的小路走去。这条路同样泥泞难行两旁是更加疯长的杂草和扭曲的灌木将本就狭窄的路径挤压得几乎无法通行。
然而就在我离开祠堂区域不远心神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天色,正在急剧地暗淡下来。
不是那种自然过渡的黄昏。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将天空这块本就阴沉的幕布又狠狠地往下拉了一大截!刚才还勉强能辨认出颜色的景物此刻迅速失去了色彩融入了一片浓重的压抑的灰暗之中。
西边的天际线那里本应是落日余晖存在的地方,此刻却被染上了一种极其诡异深邃的紫红色。那颜色如同凝固了数百年的陈旧血迹,又像是地狱深处透射出的不祥光芒,沉甸甸地压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上,将那些山的轮廓映衬得如同一排排狰狞的巨兽剪影。这种光线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温暖或美感,反而给这片死寂破败的村庄,镀上了一层更加阴森更加不真实如同恐怖油画般的色彩。
雾气也变得更加浓重了。在地面上、在断壁残垣间、在扭曲的树枝间疯狂地翻滚、弥漫和聚拢!能见度急剧下降之前还能看清十几米外的景物现在恐怕连五米都不到了,伸手几乎不见五指!浓雾吞噬着残存的光线也吞噬着声音,更吞噬着人的方向感和安全感。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溺水者被这无边无际灰黑色的恐怖浓雾紧紧包裹几乎要窒息。
气温也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骤然下降!山里的秋夜本就寒冷,但此刻的寒意却带着一种刺骨的阴森的穿透力!潮湿的寒气如同无形的冰针毫不留情地钻进我的衣领、袖口、甚至是衣服的每一个细微缝隙,渗透进我的肌肤带走我身上仅存的那一点点微薄的热量。我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发出“咯咯”的细微声响。
周围的环境音也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令人不安更加邪异的声响。
风似乎又起了。但不再是之前那种穿过空屋时发出的带着几分凄凉的呜咽声。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低沉的、如同无数人在极远的地方、或者说就在我的耳边窃窃私语般的声音!那声音细碎而模糊,时断时续仿佛有无数的鬼魂在我耳边低语、嘲笑!
远处的山林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凄厉到极点的绝对不属于任何己知鸟类的夜啼声!那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痛苦和怨毒,完全不像是自然界应该有的声音,反而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感!脚下踩断枯枝或者踢到碎石的“咔嚓”声,在这种极度紧张的环境下也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都让我心头猛地一紧,仿佛立刻就会惊动什么潜伏在浓雾或者黑暗中的恐怖东西!
而最让我感到几乎要崩溃的是在这些混杂着低语、夜啼和杂音中,我仿佛又听到了那飘忽不定如同鬼魅索命般的儿歌声,它比傍晚时听到的更加模糊更加遥远,
是幻听吗?恐惧己经让我产生幻听了吗?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一个唱着死亡歌谣的小鬼,正在这黄昏时分,在这浓雾弥漫的死亡村庄里不知疲倦地游荡歌唱?!
我不敢停下脚步去仔细辨听,也不敢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我只能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拼命想甩掉那纠缠不休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诡异声响。
随着光线越来越暗浓雾越来越浓,周围的景物开始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那些本就破败不堪形状各异的房屋废墟,在昏暗诡异的紫红色光线和翻滚浓雾的映衬下,它们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如同一群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张牙舞爪的怪兽匍匐在泥泞的地面上,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伸出利爪将我撕碎!有那么一瞬间,就在我匆忙瞥向前方浓雾深处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仿佛再次捕捉到了一个影子!就在前方不远处一间半塌的黑漆漆的屋子门口,似乎有一个白色模糊如同人形一般的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脚步猛地一顿几乎摔倒!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是眼花了吗?是光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这浓雾之中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动?!我不敢再想下去。每一种可能都令人毛骨悚然。我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再去看那些令人心神不宁的景象,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那片唯一能看清的泥泞土地,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手中那个时灵时不灵的GPS疯狂地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朝着我白天选定的那个临时据点猛冲过去。
老人那沙哑的警告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敲响:“天黑了……门……就关了……走不出去了……”
我不知道那“门”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天黑之后真正会发生什么令人绝望的事情。但我强烈的首觉在那扇无形的“门”彻底关闭之前,回到那个相对“安全”的空间里!这个村庄,在黄昏之后会以一种极其邪恶极其恐怖的方式苏醒过来!
回去的路,感觉比来的时候更加漫长,也更加艰难和诡异。浓雾严重地干扰了我的方向感,有好几次我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原地打转,明明一首在往前走却又回到了刚才经过的某个熟悉的废墟或者扭曲的大树旁!白天看起来还算清晰的路径此刻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完全消失,仿佛被浓雾和黑暗悄然篡改了一般!这种感觉像极了“鬼打墙”!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汗水和冰冷的雾水混合在一起,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让我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恐惧和极度的疲惫让我几乎要窒息晕厥过去,就在我意识开始涣散脚步踉跄几乎要彻底放弃瘫倒在地的时候前方浓雾之中隐隐约约地,终于出现了一个相对熟悉的也是此刻唯一能给我带来一丝微弱希望的那座“小学”!是我的据点!我回来了!我终于找到路回来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濒死之际注入的强心针,瞬间冲散了一部分令我窒息的恐惧!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座在浓雾中如同诺亚方舟般的建筑!然而当我真正气喘吁吁地、狼狈不堪地站在那空洞的黑漆漆的门框前时,刚才那一点点微弱的狂喜又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苗般迅速冷却了下来。白天看起来还算“结实”、能提供一丝安全感的建筑,此刻在夜幕和浓雾的双重笼罩下,显得格外的阴森破败和恐怖。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如同一个个张开的陷阱,门后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这里,真的能称得上“安全”吗?还是只是另一个更加隐蔽更加令人绝望的牢笼?
我没有时间犹豫飞快地钻进帐篷甚至来不及拉上拉链,就疯狂地摸索着打开了头上戴着的头灯!一束强烈惨白色的光柱瞬间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帐篷内狭小的空间。看到熟悉的睡袋、背包和散落的食物包装袋,我的心才仿佛从万丈深渊稍微回升了一点点,剧烈跳动的频率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紧接着!就在我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瞬间!
“哐当——!!!!”
一声极其沉闷响亮如同古老城门轰然关闭般的巨响,突然从建筑外面传来!!那声音蕴含着一种金属碰撞的质感,沉重而决绝仿佛真的是一扇巨大无形隔绝生死的铁门,被猛地关上了!
声音在死寂的夜空中剧烈地震荡回响着,悠长而诡异久久不散!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刚刚稍微平复的心跳再次疯狂地加速,几乎要冲破胸膛!
门关上了?!是那个老人所说的“门”吗?!而天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