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瑾撑起上身时,绷带渗血的伤口映入眼帘。
棠梨突然想起昨夜他失控时的滚烫体温,想起自己也曾在迷乱中抚过那道狰狞的伤疤。
她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踉跄着滚下床榻,却因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散落的衣物缠住脚踝,她狼狈地抓过中衣裹住身体,后腰传来的酸麻让她眼前发黑,只能死死攥住床柱才勉强站稳。
殿外传来宫女细碎的脚步声,棠梨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盯着铜镜里自己凌乱的发丝、红肿的唇瓣,还有衣襟间若隐若现的痕迹,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当萧承瑾弯腰捡起婚礼仪注的动作落入眼底,那些墨迹未干的"吉时""合卺"字样,如钢针扎进心脏。
"从角门走,别让人看见。"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将叠好的衣物塞进她怀中。
棠梨抱着仍带着体温的布料,赤足踩上冰凉的青砖,脚底的刺痛竟比心口的麻木更真实。
她踉跄着撞开屏风,却在转身时与萧承瑾对视。
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让她呼吸一滞,而那句"大典结束,我会来找你",在她冲出殿门的刹那,被风撕成碎片。
宫道上的露水浸透鞋袜,棠梨却感觉不到寒意。
她跌跌撞撞地躲进角落,靠着斑驳的宫墙大口喘气。
远处传来谢府方向的喜乐声,隐约还能看见飘飞的红绸。
泪水夺眶而出,她死死咬住衣袖,不让呜咽声溢出。
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伤口,血珠渗进昨夜被亲吻过的肌肤,咸涩的泪水混着血味,将尊严碾作尘埃。
棠梨跌跌撞撞地回到尚服局偏殿,晨光将她的影子拖得歪斜破碎。
发间的银簪不知何时遗落,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中衣下摆还沾着御书房波斯地毯的绒毛。
守门的小宫女瞥见她狼狈模样,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吓得后退半步。
"别...别过来。"
棠梨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闪身躲进隔间。
铜镜里映出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唇瓣红肿外翻,脖颈处蜿蜒的青紫痕迹怎么也遮不住。
她颤抖着扯下帷幔,将自己裹成密实的茧,蜷缩在墙角干呕起来,首到胃里翻涌的酸水灼伤喉咙。
"姐姐今日怎起得这般迟?"
门外传来绣女清脆的嗓音,木盆碰撞声随之响起,
"太子妃的嫁衣还剩最后一道盘金绣,管事姑姑正寻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棠梨打断。
棠梨死死咬住手背,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下新月形的血痕。
"我...我染了风寒。"
她竭力让声音平稳,却带着压抑的颤音,
"别进来,莫要过了病气。"
门外传来迟疑的应诺,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却仍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仿佛稍一动弹就会碎裂成齑粉。
棠梨刚在房间里走两步,却看到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里映出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唇瓣红肿外翻,脖颈处蜿蜒的青紫痕迹怎么也遮不住。
她倚着门喘息片刻,突然想起尚服局后巷的小厨房。
往常绣女们赶工时,会在那里烧热水温茶,此刻卯时刚过,值夜的嬷嬷应该还未离开。
她抓起斗篷裹住自己,避开主道贴着墙根疾行。
小厨房的木门虚掩着,灶膛里还跳动着微弱的火苗,铜壶在炭火上咕嘟作响。
值夜的孙嬷嬷正在收拾碗盏,见她突然闯入微微一愣:
"棠姑娘这是..."
"劳烦嬷嬷,"
棠梨攥紧斗篷,喉间像塞着团浸了醋的棉花,
"能否匀些热水给我?身上...身上发潮得难受。"
孙嬷嬷盯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衣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
"桶在墙角,自个儿舀吧。"
棠梨几乎是扑向木桶,舀水时手腕不受控地颤抖,滚烫的水珠溅在皮肤上也浑然不觉。
她拖着装满热水的木桶回到隔间,木桶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关紧房门的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大口喘气,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破碎的铜镜。
待喧嚣散尽,棠梨踉跄着爬向浴桶。
滚烫的热水蒸腾起白雾,她却感觉不到温度,只是机械地搓洗着皮肤。
指甲刮过锁骨处的吻痕,鲜红的血珠混着皂角沫滚落,刺痛感反而让她短暂清醒。
记忆如潮水涌来——萧承瑾滚烫的掌心、失控的喘息、还有那坛不该出现的合欢酒,每一幕都化作利刃,剜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荒唐...真是荒唐!"
她突然失声痛哭,滚烫的泪水混着洗澡水滑进嘴里,咸涩又苦涩。
抓起铜瓢狠狠砸向铜镜,镜面应声而碎,无数个破碎的自己在光影中扭曲变形。
碎片划伤手腕,鲜血滴落在水面,晕开的红色让她想起昨夜床单上的斑斑血迹,还有萧承瑾说"大典结束,我会来找你"时眼底的复杂神色。
夜幕降临时,棠梨蜷缩在床榻最深处。窗外月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斑。
她死死揪住被褥,任泪水浸透枕巾,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指尖无意识着腕间红绳——那是母亲临终前系上的平安结,此刻却勒得皮肤生疼。
远处隐约传来皇宫方向的喜乐声,提醒着明日便是萧承瑾大婚之期,而她不过是这场盛大典礼前,一个见不得光的污点。
……
案头摊开的婚礼仪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萧承瑾随手按住,鎏金镇纸压过"合卺之仪"西个字,恍惚又想起那壶错酒的甜腻。
陈猛捧着新制的冕服进来时,正撞见自家主子盯着窗外发呆——那里有株老棠梨树,几片残叶在枝头摇摇欲坠,像极了棠梨仓皇逃离时散落的发簪。
暮色渐浓时,谢明姝遣人送来绣着并蒂莲的喜帕。
萧承瑾展开帕子,金线绣的莲花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恍惚间却化作棠梨素手穿针引线的模样。
窗外夜风掠过,将案上的婚书掀起一角,墨迹未干的"永结同心"西个字,在摇曳的光影里扭曲成模糊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