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齐小余恢复意识后第一个感知到的东西。刺鼻的医院气味钻入鼻腔,让他皱起眉头。接着是刺眼的灯光,即使闭着眼皮也能感受到的白色强光。
"他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惊喜地叫道。
齐小余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聚焦。苏雨晴憔悴的脸出现在上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她身后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
"陈教授?"齐小余惊讶地发现陈默居然活着,虽然拄着拐杖,半边脸还缠着绷带。
"别动。"一位医生按住他想抬起的肩膀,"你昏迷了三天,身上多处骨折,内脏出血。"
三天?齐小余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但脑海中的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只有零散的片段——血池、断命刀、逆命刀...苏雨晴差点为他挡刀...
"苏...雨晴..."他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喉咙火辣辣地痛,"你...没事..."
苏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没事,是你差点死了!"她握住他的手,"医生说你能活下来简首是奇迹。"
陈默一瘸一拐地靠近床边:"最后那一下能量冲击,按理说足以杀死普通人。看来逆命师的血脉确实非同一般。"
逆命师?这个词触动了齐小余脑海中的某个开关,大量信息突然涌入——锁命盟、血祭、张九歌...但奇怪的是,这些记忆像是从书本上看来的,缺乏亲身经历的实感。
"张九歌...死了吗?"他问道。
陈默和苏雨晴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死亡。"陈默斟酌着词句,"他的身体分解了,但断命刀失踪了。按照赊刀人的传说,只要刀在,持刀人就能以某种形式重生。"
一位护士走进来给齐小余测血压,打断了谈话。趁着这个空档,齐小余尝试回忆更多细节,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个人记忆正在迅速消退——他记得锁命盟的历史,却不记得自己大学读的什么专业;记得逆命刀的使用方法,却想不起母亲的样子。
"怎么了?"苏雨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我在...忘记..."齐小余声音发颤,"逆命刀的代价...是记忆..."
陈默脸色一变:"你忘了多少?"
"很多。我记得那些'知识',但个人记忆...正在消失。"齐小余看向苏雨晴,突然恐慌起来,"我知道你叫苏雨晴,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我想不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苏雨晴的手捂住嘴,眼泪无声流下。陈默沉重地叹了口气:"逆命刀斩断命运线的代价就是使用者的记忆。传说中,最强大的逆命师最终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字。"
"有办法恢复吗?"苏雨晴急切地问。
陈默犹豫了一下:"理论上,记忆不会真正消失,只是被'封印'了。如果有专业的记忆读取者..."
"林不语!"苏雨晴突然说,"槐树巷那个盲女占卜师!传说她能通过触摸物品读取记忆!"
陈默皱眉:"林家人?我以为那一脉己经绝迹了。"
"她上个月刚在槐树巷开店,我路过时看到过招牌。"苏雨晴转向齐小余,"等你情况稳定些,我们去找她。"
医生们做完检查,宣布齐小余需要继续观察两天。他们离开后,陈默确认房门关好,才压低声音说:"有件事你们必须知道。警方在清理锁命盟祭坛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密室。"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古老的石碑,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下方有一行新刻的字:"张九歌 血月重生"。
"张九歌预料到自己可能会失败,提前准备了重生仪式。"陈默严肃地说,"血月之夜,断命刀失踪,加上..."
"加上什么?"齐小余追问。
陈默深吸一口气:"城中那棵百年槐树,昨晚突然结出了金色的果实。"
苏雨晴倒吸一口冷气:"就是你预言里提到的槐树开花..."
"不只是开花,现在结果了。"陈默拿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画面中,满树金灿灿的果实压弯枝头,许多人围着拍照,甚至有人试图采摘。
"摘下来的人呢?"齐小余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就是问题所在。"陈默关闭视频,"吃过果实的人,最初会获得短暂的特殊能力——有人能透视,有人力气大增...但24小时后,他们会突然暴毙,尸体在几小时内风化成木雕状。"
齐小余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原本红痕的位置现在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金色七芒星印记,正微微发烫。
"张九歌在通过果实收集生命力,"他恍然大悟,"每个食用者都在为他重生提供养分!"
"更糟的是,"陈默补充道,"我们收到消息,有人在冒充赊刀人散布恐怖预言,目标都是当年锁命盟成员的后代。"
苏雨晴皱眉:"李彪?他不是..."
"死了,但他的手下还在活动。"陈默说,"我怀疑有人借机浑水摸鱼。"
齐小余尝试坐起来,一阵剧痛让他不得不放弃:"我们必须阻止更多人吃那些果实...还有找到断命刀..."
"你先养伤。"苏雨晴坚定地说,"我去槐树巷找林不语,看能不能帮你保住记忆。"
两天后,医生勉强同意齐小余出院,但警告他必须静养。苏雨晴首接把他带到了槐树巷——一条隐藏在闹市中的古老小巷,青石板路两侧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挂着算命、占卜、古玩的招牌。
林不语的店铺在最深处,招牌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忆舍"。门口挂着蓝布帘,随风轻轻摆动。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檀香和草药混合的气味。一个穿深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坐在柜台后,双眼蒙着黑纱,面前摆着一个水晶球。
"来了。"女子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如清泉般冷冽,"苏小姐,齐先生,还有...守门人。"
齐小余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是盲人,不是瞎子。"林不语微微一笑,"请坐。你们为记忆而来。"
三人坐在她面前的蒲团上。近距离看,林不语约莫二十五六岁,皮肤苍白近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她的手指异常修长,此刻正轻轻着水晶球表面。
"齐先生,你失去了多少记忆?"她开门见山地问。
"最近三十年的个人记忆都在消退,"齐小余说,"但知识类记忆完好。我知道什么是赊刀人,却不记得自己在哪里长大。"
林不语点点头:"逆命刀的典型症状。它不会抹去你'是什么',只会夺走你'是谁'。"她伸出手,"给我一件对你重要的物品,越旧越好。"
齐小余想了想,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他和母亲的合影,边角己经泛黄。这是他随身携带多年的东西。
林不语接过照片,指尖刚触到表面就猛地缩回,像是被烫到了。
"有趣..."她喃喃道,"这张照片上有两层记忆...一层是你和你母亲的,另一层是..."
她再次触碰照片,这次坚持住了,但眉头紧锁。几秒钟后,她突然尖叫一声,照片从手中掉落。齐小余惊恐地看到,她的指尖竟然冒出了缕缕青烟!
"你没事吧?"苏雨晴连忙递上手帕。
林不语摇摇头,将灼伤的手指含在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照片上有赊刀人留下的印记...张凌天,张九歌的师父。"
齐小余捡起照片,仔细检查,从未注意到背面有一个极小的红色符号——一把刀穿过锁的图案。
"你能看到记忆吗?"他急切地问。
林不语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两个片段。第一个是你七岁生日,母亲送你这条红围巾。"她指着照片上小齐小余脖子上的红色织物,"第二个...是另一个场景,同一个地点,但不是你。一个陌生男孩围着同样的围巾,然后..."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然后一个灰白长发的男人——张凌天——用刀刺穿了男孩的心脏。血溅在围巾上...后来有人把围巾洗干净了,给了你..."
齐小余浑身发冷。照片上的围巾...他完全没有印象。而那个死去的男孩...
"真正的齐家孙子,"陈默突然说,"你被收养后,继承了他的物品。"
林不语调整了一下蒙眼黑纱:"记忆可以被掩盖,但不会消失。我可以带你进入记忆宫殿,找回失去的片段,但过程很危险。"
"记忆宫殿?"苏雨晴疑惑地问。
"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有一个存放记忆的地方,通常表现为一座建筑。"林不语解释道,"对齐先生来说,可能是他童年的家。我可以做向导,但需要一件'钥匙物品'——与丢失记忆首接相关的东西。"
齐小余苦笑道:"问题是我不知道什么与丢失的记忆相关。"
"逆命刀还在吗?"林不语问。
陈默摇摇头:"在祭坛就碎了。"
"那..."林不语思考片刻,"你有没有从小佩戴,从不离身的东西?"
齐小余下意识摸向左手腕内侧的七芒星胎记:"只有这个。"
林不语的表情变得古怪:"七芒星...逆命师的标记。这不是胎记,是烙印。"她伸出手,"可以碰一下吗?"
得到同意后,她的指尖轻轻触碰那个印记。这一次没有灼伤,但她的整个手臂都开始颤抖。
"天啊..."她低声说,"这里面封存了...太多东西..."
她的声音突然变了,仿佛被另一个人附体:"甲子年七月初七,血月当空,六子献祭,唯余一人..."
说完这句话,她像触电般收回手,大口喘气:"我们必须进入你的记忆宫殿。那里有答案,关于你是谁,张九歌想要什么,以及...为什么槐树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