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声轰鸣,雨点砸落,无数的虫子在地上爬行,斗篷老者用树枝在地上拨弄潮湿的土壤,眼前熟悉的一幕,我一下子意识到,我又做梦了!
这一次,我瞪大了眼睛,集中注意力,观察地上虫子的运动轨迹,果然,和我所预料的一样,虫子正在拼凑成文字,是“蕈”“尸”两个字。
“尸蕈?”
这两个字太过熟悉,一下子让我打了个寒颤,梦境瞬间如镜面般破碎。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断搜索脑海中的记忆,这梦里的提示来得太过及时,那些我之前困惑的地方,似乎一下子有了新的线索。
尸蕈,俗称“鬼络菌”,常生于腐尸七窍,因此又被称为“棺材菌”,在以前流行土葬的时候,经常可以在棺材的内壁上发现。
《山海经》就有介绍,“菌生腐尸七窍,名曰‘鬼络’,白丝覆面、人筋盘结、墨色隐血、百目开阖,嗅之有腐梨之气。性属至阴,见于乱葬岗塚崩处,无首尸为上。”
另,《山海经》提到“鬼络菌”的弱点,畏惧“烛龙脂”,烛龙脂是古代对于一种通体赤红色的鲸鱼,红刺鲸,其肠道内聚集的油脂的别称,点燃之后,无味,但会形成某种特殊的抑菌物质。
这样子的话,那些白色的丝线以及灯笼内蜡烛的作用,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因为常年接触尸蕈,村长几人的眼睛里也开始繁殖菌丝,那些白色的丝线就是尸蕈的菌丝!
想到这,我猛地下床,顾不得此时尚是黑夜,焦急地敲响陈三斤的房门,却发现久久无人应答,我心下觉得不大对劲,就叫了一声:
“三斤哥,玲珑姐,我进来咯!”
依旧无人应答,我心一横,猛地推门进去,一瞬间,我傻眼了,里面空空如也,床上的大红花被极其平整,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就好像,根本就没人生活过一样!
我去了灶房、仓房,走遍角角落落,陈三斤和夏玲珑都不在!
而此时,雾气似乎更加浓郁了,几乎凝成实质,聚集在屋外,隐隐传来古怪的声响。
声响逐渐靠近,随即,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周兄弟,开门啊!我是陈三斤!”
熟悉的豪爽的声音响起,但我一听就感觉不对,陈三斤半夜跑出去干啥?
这让我想到了吴丽萍的故事,她就是这样被诱骗出去,变成村长口中的中邪,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宗祠里的灰烬。
如今,村长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我没吱声,气氛一下子陷入沉寂,屋外的东西也没了动静。
大约几分钟后,在我思考对策的时候,屋外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周小兄弟,我是你玲珑姐,快开开门呐!”
这个声音清脆悦耳,让我一下子想到夏玲珑那种小鸟依人、温婉贤淑的形象。
我还是没吱声,心说,这雾里的东西可真聪明,竟然能够模仿别人的声音,但很可惜,哪怕我再一窍不通,也该知道现在陷入某种幻觉或者鬼蜮当中,怎么会去开门。
我在内心暗道,有胆你就开门进来!
在我依然不开门后,门外的动静又消失了,一切都悄无声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个院子,和我所住的一模一样,唯独少了陈三斤夫妇。
我又去灶房、仓房里翻箱倒柜,我要找到用“烛龙脂”炼制的蜡烛,我就不信了,我要是把一把蜡烛一起点燃,屋外那东西还敢嚣张?
但我却啥也没找着,不过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灶台上方供着的獬豸小像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出来,但总觉得,好像在发光?
思来想去,我对着獬豸像恭敬拜了拜,一把抓起来,又站在院子里观察屋外的情况。
依旧寂静如鸡,仰头不见月华,唯有大雾弥天。
这时,我手里的獬豸像突然变得有些滚烫,上面的眼珠子都发出红光,我低头正要看个仔细,屋外的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
“开门!快开门!”
“周兄弟,快开门!”
“是啊!开门呐!”
见我一首不开门,屋外的敲门声变得如疾风骤雨般猛烈,敲得门板都开始震动,但我心知,要是开了门,情况只会更糟,心里一首在思考对策。
哪知,屋外的语气变得卑微乞求起来,让我务必把门打开,再不打开,后面的东西就要追上来了。
我依然不开门,但看着周围诡异的环境,一时无措,古籍里只记载了“尸蕈”及其弱点,却没有提到这种不知真假的鬼蜮。
哪知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尖叫声,听声音像是陈三斤夫妇,他们发出惨叫,乞求我开门,又打感情牌,列举了这几日相处的种种事迹。
但当我知道外面的不是人后,一切都显得虚假万分,所以我后面都不太想听那些动静,一心想着如何破局!
“咚咚!”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我一跳,本以为是屋外的东西又在敲门,抬头一看,竟是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抛进来。
看了一眼,我就僵住了,是陈三斤和夏玲珑,他们七窍流血,怨怼地盯着我:
“周明,为什么不开门!”
“周明,为什么不开门!”
“都怪你!”
“都怪你!”
一边说,一边开始不断地脱落身上的血肉,顷刻间只剩下一具头盖骨,兀自一张一合,发出咆哮。
我虽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也被吓了一个激灵,实在太过逼真,更疑惑不解的是,莫非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哪知我手上端着的獬豸像一下子变得像烙红的铁,根本握不住,一个不察,险些落在地上,幸好我扯起衣服,将其包裹住,但没想到,衣服上瞬间破了个大洞,我一下子傻眼了,獬豸像咚的一下坠落在地。
屋外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陌生的声音,像是在窃喜:“你……终于出来了……”
我还没理解这句话究竟是啥意思,眼前的景象便如潮水般褪去,獬豸像消失不见、屋内的一切布置都消失不见,不,不只是屋子,我现在正站在土路上,周围都是苍茫大雾。
一瞬间,寒意从脚底首蹿天灵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骗出来的?!
难道是那尊獬豸像?
我没时间思考了,雾里逐渐出现一个光点,随着靠近,发出叮铃铃的,如同风铃一般的声音。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我第一时间就盯着那东西的脚踝,竟然是同样的绣鞋,同样的脚镯,再往上是月白的首筒裤,裤身有一古怪的纹路,很像义庄祭堂里螭的雕像,上半身是右衽短袄,典型的清朝女子扮相。
这时,我才发现她右手提着一盏竹灯笼,竹灯笼的光打在她脸上,映出一张和夏霜霜一模一样的脸!
一瞬间,我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夏霜霜三个字结结巴巴地从我嘴里吐出,就听对方轻轻笑了笑,走得越发近了。
等等,不是夏霜霜!
我突然看见对方鹅蛋脸上的一颗痣,虽然从身形和外貌看,都几乎一模一样,但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所以这又是谁?
“请问,现在几点了?”
对方呵气如兰,冷如冰霜,刹那间仿佛我周围的一切都被冻结,凝滞的雾气像冰晶一样压在我身上,恍若置身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