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翎王宫,朝辉殿。
鎏金狻猊炉中龙涎香青烟袅袅,皓翎王正执朱笔批阅奏章,忽闻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出事了!”内侍总管跌跌撞撞的闯入,额头沁出冷汗,“西炎王孙——西炎玱玹,在寝殿昏厥了,是因为……”
皓翎王眉头微皱,狼毫笔尖悬在奏折上方,“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内侍总管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听说,那西炎王孙这次来是为了求见大王姬的,说是种了极品。可咱们王姬不在,蓐收大人就把他安排在寝殿休息,谁知他药性发作,连御数女后,竟然昏厥了。”
啪!朱笔在奏折上溅开一道猩红。
“荒唐!”皓翎王拍案而起,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西炎玱玹竟然在我皓翎王宫中行龌龊之事,真是胆大包天了。传旨下去:西炎王孙——西炎玱玹行为不检,即日起立即送回西炎,着银甲卫押送出宫,永不得再入皓翎境内。
当玱玹在寝殿内恢复意识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名披甲执戟的银甲卫。他挣扎着支起身子, 却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
“殿下醒了?”内侍总管站在榻前,脸上挂着虚伪的怜悯,“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启程返回西炎。”
“本殿下要面见陛下解释……”他嗓音低哑。
“陛下说——”内侍总管拖长声调,“西炎的狼,不配踏赃皓翎的玉阶。”
殿外忽然雷声发作,初夏的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如同万千珍珠泻下。银甲卫夹着玱玹向外走去。
雨幕中,一道青光划破天际,云辇疾驰而去,所过之处雨幕崩散,银珠飞溅。
云辇内,玱玹看着远去的宫墙,口中溢出一阵轻笑,“今日之辱,他日必以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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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那日,媚娘终于对涂山篌露出第一个笑容。
当时他正狼狈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茶,衣袖上沾满了泼洒的痕迹。“厨房新做的。”他有些窘迫,“说是…能安神。”
媚娘望着他烫红的手指,忽然想起三日前他彻夜照顾发烧的自己,也是这般笨拙又执着。一丝笑意不受控制地浮上唇角,等她意识到时己经来不及收回。
涂山篌怔住了,手中的碗差点打翻。半年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笑,那笑容像破云而出的月光,让他胸口发紧。
“媚娘…”他声音沙哑,想靠近又不敢。
媚娘立刻收敛了笑容,别过脸去。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的心情。她恨自己的不争气,更恨心底那股莫名的暖意。镜室里的记忆本该让她永远恐惧这个男人,还有那不可言说的秘密。可这半年来他的改变又让她无法简单地恨他。
夜深人静时,媚娘常常对着铜镜抚摸身上的伤痕。有些淤青己经淡去,有些却像烙印般留在肌肤上。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心也开始留下类似的印记——那些温柔的瞬间,那些关切的眼神,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烙印。
冬去春来,媚娘渐渐能在庭院中散步了。涂山篌总是保持三步距离跟在后面。既能在她踉跄时及时扶住,又不会近到让她紧张。
这日雨后,院中梨花落了一地。媚娘蹲下身,拾起一朵完整的花,鬼使神差地别在了发间。她转身看向涂山篌,发现他愣在原地,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光芒。
那一刻,媚娘突然明白一个可怕的事实:不管他对自己做过什么,她正在原谅他。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释然,就像站在悬崖边,明知危险却又忍不住想纵身一跃。
涂山篌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媚娘看着那只曾经在自己身上留下无数痕迹的手,如今颤抖着不敢触碰她。某种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轻轻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中,她感到涂山篌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取下来那朵梨花。当他推开后,媚娘睁开眼,看见他将花朵珍重地收入了随身携带的锦囊中。
这个动作莫名击中了她的心。媚娘转身快步走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她恨自己的心如此不争气,她更恨这份恨意里掺杂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风吹更多的梨花,像一场迟来的雪。媚娘知道,她和涂山篌之间,也下着这样一场暧昧不清的雪——既不是纯粹的恨,也不是纯粹的爱,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某种复杂情感,就像她发间残留的花香,挥之不去却又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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