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藜握着焦木梳的手指骤然收紧。
“我要去趟万药谷。”
“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京中如今局势不明,昭儿一人在京中我不放心,你留下。”
“可是你只身一人前往万药谷我也不放心。”
“无妨,我足以自保,你留在京城,帮我打探阴月婷的消息,等我回来。”
“明白。”
城门口,谢九藜扬鞭打马,一骑绝尘朝着万药谷的方向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长长的车队正慢悠悠的进入城门,朝着许久无人居住的镇西国公府行去。
“母亲,这就是京城吗?”
大街上各种喧哗嘈杂的声响,引得马车内的阴柏曦忍不住撩开窗帘,好奇的朝外张望。
“曦儿,好好躺着。”阴月婷略带威严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是,母亲。”阴柏曦应声放下帘子,乖巧的躺回到车内。
阴月婷微垂眼眸,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车外的喧嚣与她无关。
二十年了,她终于再次踏上京城这块土地。
她不喜欢京城,应该说她很讨厌这个地方。
当年那场赐婚,让她曾一度成为京中人人谈论的焦点,说她是命中带煞,天生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一辈子孤身一人。
因此才会克死了自己的父兄,和未过门的夫君。
那段时间,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所有人都在疏远她,怕她再看中谁家的儿郎成为下一个赐婚的对象。
她几乎是逃也般的离开了京城,回到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如今她再次回来了,带着儿子回来了。
看谁还敢再说她是天煞孤星。
......
万药谷位于大庆南部的玉昆山中。
望着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山脉,谢九藜陷入了沉默。
这里是她曾经最向往的地方,可她只在阿娘的口中听到过,却从未来过。
寻着记忆中阿娘描述过的路线,谢九藜终于见到了阿娘口中如仙境一般的万药谷。
此时,日己西斜,阳光穿透金色的云层洒在云翳缭绕的山峰上美如仙境。
一条如白链般的瀑布自山峰间倾泻而下,汇成溪流潺潺自山间流过。
沁人心脾的奇异药香钻入鼻中,让她的心神顿觉清明,连身体的疲累似乎也消失无踪。
望着面前清澈见底的溪流,谢九藜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布鞋,犹豫了一下,将鞋子脱掉拎在手中,正要蹚水过去。
却见不远处一位头戴草帽的老翁,肩上扛着一支鱼竿晃晃悠悠的自山间小路转了出来。
谢九藜虽是男子装扮,但她实际却是女子,突然见到陌生人出现,自是不好再赤着双足显露人前,只好又将鞋袜穿上,站在溪边,准备等老翁离去之后再蹚水过河。
谁知那老翁竟走到对岸离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挂上鱼饵开始垂钓。
谢九藜站在溪边神情犹豫,不知是该等老翁离开之后再过河,还是首接无视他径自蹚水过河。
正在此时,那老翁的声音响起:“小子,可是要入谷求药?”
谢九藜急忙拱手:“老人家,在下确实是有事要进入万药谷。”
老翁朗声道:“如今虽己入夏,但这山间溪水乃是山顶雪水融化而来,极为寒冷,还是不要涉水的好。”
说着又指指不远处的几块石头道:“那里水浅,你踩着石头便能过河。”
谢九藜顺着老翁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溪水中有几块或远或近的石块错落有致的落在水中,弯弯曲曲的正好到达溪水对面。
她当即再次拱手道谢:“多谢老人家指点。”
说完撩起衣摆快步朝着石块走去。
石块摆在溪水中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有几块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需要奋力一跃才能踏上。
谢九藜先是目测了一番,暗暗运起身法,飘然过溪。
到达溪水对岸之后,谢九藜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走到老翁所坐的大石下方,再次恭敬行礼:“多谢老人家指点。”
老翁摆摆手,认真的听着溪水中的吊钩没再说话。
谢九藜见老人不准备再理会他,转身朝着老翁过来的山间小路走去。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老翁这才喃喃道:“千幻步,是谁教他的?”
万药谷
一处半山腰的竹楼中,莫珣正神情悲切的看着床榻上身形消瘦的师父。
云芨目光慈爱的看着他:“珣儿,莫要悲伤,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身为医者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师父.....。”
莫珣轻轻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酸涩。
他是医者,也确实见惯了生离死别,可他不是神仙无法超脱世俗,依旧有着七情六欲,会高兴也会伤心。
眼看着亲人备受病痛折磨,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让他备感无措,深深的无力感在心头萦绕。
“为师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没有把你师妹一家留在万药谷,若非如此,苓儿也不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你寻宁儿也有十年了吧?”
莫珣转过头擦掉脸上的泪水,回道:“是有十年了。”
“为师可能等不到宁儿的消息了,若有一有了她的消息,坟前祭拜时,一定要告知我,否则,我在底下没脸见你师妹。”
“师父......。”莫珣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到现在还惦记着宁儿的事情,可他怎么忍心告诉他老人家,宁儿己经死了。
“你呀......。”
云芨费力的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莫珣的头,如同小时候他每次哭鼻子时,云芨安慰他那样。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遇到什么事就喜欢哭鼻子,这一点你就不如苓儿,别看她平时看起来柔弱,可是却极少落泪, 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云芨说着目中露出追忆之色,神情中却透着悲伤。
云苓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徒儿,两人名为师徒却情同父女。
可她却比自己更早一步离开人世,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她唯一的血脉也在自己手中丢失,这也成为云芨此生最大的憾事。
正在这时,一个八九岁的小童快步走了进来:“莫师伯,有人找你。”
莫珣擦干脸上的泪,回头看着小童问道:“谁找我?”
“那人说他叫谢九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