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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西奥二十三岁。
他已经做了五年恐龙人,现在开始意识到自已的局限性。痛苦地意识到。卢西奥的体格远不够强健,根本无法真正脱颖而出,尽管他从未停止过尝试。摔跤手几乎赚不到什么钱,迫使他只能买市场上能找到的最便宜的食物。而且,除了摔跤表演外,他还要打零工,几乎没有时间去健身房锻炼。
而当他有空闲时间的时候……那便是疼痛袭来之时。摔跤可能不是真的,但要让观众觉得它是真的,就必须承受真正的痛苦。即使对手配合,每一滴汗水、每一次撞击都会带来伴随他一生的疼痛。
一晚的工作结束后,他可能只赚到一百块钱,还会留下一辈子的背部伤痛。如果他足够幸运,一个月后,在那二十人左右的小观众群中,或许会有一个人还记得他。而他也别无所求。
“加油,恐龙人!”观众喊道。“加油,恐龙人!”
在擂台上存在是如此简单。他的牺牲变得有意义。童年的伤痛不再那么难以承受。观众会高呼他的名字,他会感到完整。
只要他能听到哪怕一个声音在呼喊他的名字,一切就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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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西奥二十九岁。
他已经做了十一年恐龙人,却没能存下一分钱。他赚来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房租、差旅费和其他生活必需品上。照顾自已的身体并不在这些必需品之列。这似乎总是可以留到明天再做的事情,甚至当起床都会让他背痛时,他仍然觉得这是要在下一场比赛之后再去解决的问题。
“这行不通,卢西奥,”有一天,他的妻子告诉他,“我……我爱你,但我不能这样生活。你在自杀,为了什么?”
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她之前已经警告过他很多次,他也尝试过放弃摔跤,去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他真的尝试过。但他的身体渴望擂台,即使他在某家商店当收银员,或是为某个该死的亿万富翁接电话时也是如此。他怀念那十个人一遍遍呼喊他名字的声音……怀念恐龙人对抗另一个强大对手时,人群中一个小孩子露出的笑容。
“对不起,”他告诉妻子,“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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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西奥三十二岁。
他已经做了十三年恐龙人,那副面具成了他唯一友善的面孔。
他的父亲已经多年没有和他说过话。卢西奥甚至不确定父亲是否还活着。他的妻子没有和他离婚,但他们已经分居多年。他大多数的同学都已经有了成年后的工作,他不好意思联系他们。他的摔跤界朋友也不例外。极少数人取得了成功,但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有太多人因为受伤和滥用药物而死。
如果卢西奥有一件事是值得骄傲的——尽管这并不确定——那就是他从未对任何物质上瘾。尽管经历了这一切,他从未变成他的父亲。这足以让他在大多数日子里露出笑容。
但有些日子,这还不够。
有些日子……他会思考这一切是否值得。他把一切都献给了那副面具和他孩子气的梦想,但回报的只有痛苦。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生活太多年——那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